武敏之额角青筋一跳,强笑道:“姑母,侄儿不明白。”
李晟、李睿具是一怔,我忙笑着上前去捞母亲手里的酒壶,笑道:“我来,我来。”
韦欢瞥了我一眼,捧着酒壶退开,母亲一手执杯而立,向武承嗣、武三思淡淡道:“一家后辈能聚在一起是功德,你们本是从龙功臣以后,家世连绵,簪缨累代,虽稍经波折,却不成妄自悲观懊丧,亦不成以谓是外戚便枉作不法,须当静修己身,整肃家门,务诗书之业,求百代之名。”说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回身归去。
我正色道:“阿耶阿娘非止儿之父母,亦是天下人之父母。儿是爷娘之子,既有歌舞娱亲之心,亦有端庄正礼之义,彩衣娱亲,是家人间密切,已博一笑,便是儿之情意,为明亲亲贡献之本心;半途弃绝,既是天子家体统,亦是毋为其至,使开攀比之风,若嫡亲家人而矫为承奉,则失亲亲之义也,故儿只舞半阙——想太子阿兄和六郎之心亦如是。”
他两个听母亲训戒,背都弓得如虾米般,执杯的手都在颤抖,好几次才送酒入口,看得李晟、李睿都是皱眉,勉强跟着饮了一口,大师都各自回座,独武敏之端着酒,立在场中道:“姑母,侄儿必与表兄们一道,勠力复兴,光大祖父之门。”
武三思与武承嗣两个均面露忧色,率武氏后辈慎重谢恩。母亲抬抬手表示,转头又看我,我刀工本就普通,又在留意武敏之的事,到现在那烤鹅才割了一小半,每片都坑坑洼洼,厚薄不一,母亲看了点头,伸手将刀拿过来,未几时便切出十余块大小相仿的肉来,用盘呈了一片给父亲,再又夹了一片给我,余者皆分赐世人,自李晟、李睿至武氏而下,恰是人各一片。
我少见母亲待我的年小宫人如许慈和,略略一怔,转头见母亲笑眼看我,才知这是给我的脸面,不觉绽出笑容,替她端茶布菜,更加殷勤。
方才父亲还只是浅笑,越听倒暴露几分错愕来,等我说完,拊掌笑道:“说得如许事理,倒叫朕不好怪你拙懒了,罢罢,你是孝子良臣,朕岂当不得慈父明君?赏你款项百枚,银器十事,赐酒。二郎,六郎,你们亦有犒赏。”对我招招手,叫我们三个都到前面,道:“向你们阿娘献寿。”又对武敏之与武家很多人道:“都来。”
母亲看了我一眼,我忙又低头用心致志地割那烤鹅,母亲歪在一侧,懒懒道:“不必再说了,你去罢。”说话间已有四个身强力壮内侍上前,武敏之没何如,只能恨恨地去了。
母亲白了我一眼,笑骂道:“你想的倒都是功德。”却将酒壶递给我,道:“银钱没有,酒壶赏你了。”我便执壶往武承嗣的杯中倒酒,才倒一杯,宫人便已将余人的都倒满了,我就势将那舞马衔杯纹的金酒壶递给韦欢:“好好收着,这但是御赐。”
上面的人便顺次出来,李晟为首,李睿与我副之,武敏之、武承嗣、武三思在后,余人以次排序,连殿中丞官六尚,并宫人侍从都整整齐齐道:“恭祝天皇陛下、天后陛下千秋万岁,福禄永享。”
母亲搂着我坐下,对我指指盘中的浑羊歿忽,我会心肠拿刀替母亲割肉,听母亲道“你自有家门,以你承周国公之嗣,本是权宜之计,为的是叫大郎、二郎好放心在外历练,现在他们既已回京,你便还回本家,担当你贺兰氏罢”,眉心一跳,拿刀的手停在半空,抬眼去看武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