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州位于渭水边上,今冬产生了雪灾,沿街皆是冻死的百姓骸骨,冰雹如天降巨石普通损毁无数良田房屋,很多百姓流浪失所,家破人亡,遍野哀鸿,惨不忍睹。
他沉默地接过缰绳,任她旁若无人地走到前面。
王行谦善一笑道:“我不过转述家父的话,我一个边疆小兵对朝政哪敢有甚么观点。”
“自从丞相掌政后,这日子更加难过。”王行不由接口道。
楚云汐身子一颤,侧头轻问:“是吗?”
楚云汐悲忿难明,不住发问。王行却非常沉着,一贯柔嫩而充满感情的他冷峻地核阅着这炼狱般的人间,处所官员的私心盘难以瞒过他洞察秋毫的双目和深切求索的大脑,他们既怯懦怕事、推委任务又想趁机取利,贪污朝廷下拨的抚恤之财,当真是一群吸血恶虫。
王行出招沉稳,临敌甚是沉着,极有经历,反观对方,脾气毛躁,刀法混乱,马脚四漏。连她也不由得连连点头,公然不出四十招对方就败在他的枪下。
她语气甚是哀伤,连王行也忍不住叹道:“自太祖开朝以来,皆推行疗摄生息的国策,税率低于历朝,推行多年的税制至丞相称政后始变,连增三次,失地农夫沦为士族佃农或仆从,遭到两层剥削,被逼成匪盗的大有人在。朝廷更是内斗不休,旧贵族与丞相带领的科举出身的新贵士子们政见分歧,在朝堂之上大打脱手也是常事。恰好圣上长年卧病,又偏信些方士道术,整日沉迷于炼丹长生,旬日竟有六日不问朝政,任由两派相争,朝局动乱。”
他说的越多,楚云汐的神采便越丢脸,她心中父亲忠孝节义的伟岸幻影再次被实际戳破,酷寒的风将她心头但愿之火吹灭。即便她再不肯承认,阿谁温厚慈爱的父亲早已随影象恍惚,现在的楚丞相是个刚鸷专断的权臣,每天乐此不疲地与各路朝臣争斗,一边欺瞒着体衰多病的帝王,一边猖獗地压榨着底层的百姓。她神思恍忽,走着走竟落下泪来。
他转头引二人进屋,身子转了一半,软到在地,王行赶快扶他起来,担忧地问:“白叟家,您没事吧。”
不知不觉间,两人牵马并排而行,如同在林间漫步。楚云汐表达了对丞相的猎奇,不竭的问起有关他的事迹。开初王行还谨慎地连道“不敢妄言”,约莫是见她有些闷闷不乐大胆说了几句实话:“丞相治下过于严苛,有些政策近乎敛财,且钳制言官,倚信奸佞,亲信吕健亨、窦山、褚辉等人皆是苛吏,而沈钟、令庆延等人则是口蜜腹剑、欺上瞒下的弄臣。新贵士子们也并非全然情愿跟随丞相,那些真正的名清才高之士并不肯与他们为伍,又不肯攀附士族门阀,获得重用的很少,多数只能在偏僻之地做个小官,实在可惜。这几年丞相带领新党前后斗倒了韩、崔两大士族,连累甚广,传闻极刑放逐之人竟有万人之巨,令民气惊,除此以外……”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各怀苦衷,俄然她立足凝眸,欣然道:“这天下盗匪横行、巨蠹各处,竟还不如五年前的风景。”
说话的力量远没有实际来的震惊残暴。两人过了秦州,持续东行,才知甚么叫惨绝人寰。
她转过身来,清喉淡啭,笑道:“公子对朝政很有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