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播送说前头就要到起点站浦口。彼时长江上没有大桥,火车只能先停在南京北岸的浦口。
秦北洋放下父亲:“爹爹保重!孩儿会返来救你的。”
他跪下磕了三个头:“爹!娘!不孝子仇小庚,返来祭拜你们二老了!小庚发誓,在孩儿有生之年,必然手刃那两个刺客,为二老报仇雪耻。”
齐远山也跟着跪下,帮他烧纸钱与锡箔,浓烟如同这乱世的烽火,熏得秦北洋泪流满面。他再不粉饰哀思,放开嗓子嚎啕大哭。
鸡叫天明,两个少年已出北京,在通州偷了一艘木船,沿运河路过天津。
叶克难救了他们父子之命,秦北洋却不承情:“你勿再诓我!当今清朝复辟,从戎的都留了辫子,你如何没戴假辫子?”
“爹,我怎能弃你而去?”
叶克难蹲在牢房门口,用布条给秦海关包扎伤口。这层政治犯监狱仍然温馨,他随口说:“你们可知,此地在前清是刑部衙门,这间414号牢房,关押过戊戌六君子。”
“小子,八年不见,读了很多书嘛!京师大书院充公你进少年班,真是国度一大丧失。”
午后的浦口站,两个少年顿感茫然。一个黑布马褂的中年瘦子,穿过铁路要爬上月台,看来非常吃力。秦北洋把他拽上月台,瘦子客气地称谢,恰好有卖橘子的小贩,瘦子买了一袋朱红的橘子,送给秦北洋两个,又盘跚着翻过铁路。劈面月台有个少年等着,年纪与秦北洋相若。这是一对父子,父亲送儿子上火车,临行时买几个橘子给儿子带在路上。这幕景象,让秦北洋想起本身的父亲,不免满心哀伤。
现在德租界不复存在。北洋当局虽还没插手天下大战,但已与德国及奥匈帝国断交,光复了天津、汉口两地的德租界,以及天津的奥租界,俘虏本地驻守的小股德军,算是为庚子年的灾害小小复仇了一把。
“谭嗣同、康广仁、林旭、杨深秀、杨锐、刘光第。”秦北洋说出六个顶天登时的名字,“能跟戊戌六君子关在同一个牢房,何其幸哉!”
叶克难给了他们几块大洋做盘费,关照他们得劲儿地往南跑:“北洋,你爹说得有理!我会把他送去病院。北洋军阀已成一盘散沙,全部北方都会兵戈,最好跑太长江才安然。刺客不知何时还会呈现!我会持续清查。你若见到‘彗星袭月’的标记,需求特别留意,多数与刺客有关。”
“可儿家是为变法流血而死,我们呢?为了给袁世凯称帝造墓而亡,照司马迁的说法,一个重于泰山,一个轻于鸿毛!”
一起上,横躺五六具狱警的尸身,满是被匕首堵截咽喉而死……上到典狱长,下到牢头狱卒。从晚清到民国,这是前所未有的大案要案了。刺客也恰是抓住张勋复辟,监狱人手不敷,防备空虚的间隙。
“如果光绪帝在戊戌年的变法胜利,六君子没上菜市口,康有为君主立宪成真,或许吧。可惜,世上没有悔怨药可吃,那帮人杀了谭嗣同,便是断绝了大清的活路!”
秦北洋提出首要疑问――以往两次与刺客遭受,都觉得他们是来取本身性命的,莫非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