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把儿子也拖下来,给陵墓监督磕响头。九岁的秦北洋跪是跪了,但毫不叩首。
固然男人浑身披发腐臭之气,秦北洋还是把手伸出去。这两双手即将触及时,斜刺里出来个身着清宫大袍的老头,鲜明是今晚所见的老寺人,身后还跟着个脸贴银粉的男童。老寺人嘴巴大张,却说不出话,喉咙里喷出一大团水银,直冲秦北洋的面门……
秦海关面色煞白,跪下来讲:“监督大老爷!请饶了这臭小子一命吧!是我管束无方,要杀的话,请先杀我!”
秦海关一个劲儿叩首谢恩。陵墓监督却往前踱了一步,那枚五两重的金锭,恰好藏进袍子下摆。秦海关看在眼里好生心疼,但比起两代单传的独生子,这枚金锭也算是值了。
另有些话,秦海关不能劈面讲——外务府的陵墓监督但是肥差。
秦北洋怎能抛下她:“你不走,我也不走。”
陵墓监督伸出留着锋利颀长指甲的手,就像一把半透明的匕首,笑咪咪地摩擦阿幽的脸庞:“这丫头长得真俊呢!想起我那七岁短命的小女儿,呃……阿幽啊,既然你已父母双亡,无亲无端,不如到我府上做个小婢女,起码能吃口饱饭。”
分开官舍,已然卯时,鸡叫天明。
“这……老秦啊,你是陵墓营建的头号工匠,你的命不属于你本身,属于皇上。”
“这啥意义啊?当我是个赃官不成?”
“先别谢哦,固然有功,但不能抵过!摄政王有令,要你们父子为先帝皇陵效力,为了制止这小子再逃窜,本官以下裁定:你俩必须被禁闭在地宫内,严禁回到空中,一年为期。”
两个孩子说话间,已被旗人兵丁团团围住,插翅难飞。
残枝未寥落,映日有辉光。
他梦见一片阴暗夜雨中的水面,四周是垂柳与朱红宫墙。开阔的水面上有座孤岛,蓬莱瑶池般的亭台楼阁。穿过一个木头吊桥,进入阴沉冰冷蜘蛛吐丝的式微宫殿,秦北洋循着龙涎熏香拾阶而上,在层层叠叠的帷幔后,立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穿戴黄色大褂,戴着玄色便帽,感喟吟诵了一首五言诗——
当然,秦北洋与阿幽都用心坦白了一段:老寺人临死前和盘托出的光绪帝被慈禧太后用砒霜慢性毒死的奥妙。
老秦紧紧搂着儿子的脑袋。父子俩走过三道墓室门,回到地宫深处,秦北洋的后背心一凉。遵循陵墓监督之命,这里搭起一个小窝棚,铺上两床席子和被褥。这是他们的事情之地,也是一日三餐吃喝拉撒的地点。
“求大老爷开恩!这孩子如果没了命,我也活不了啊!”
秦北洋一宿未眠,早已困得眼皮打斗。他解下腰间所缠白布,倒下立时睡着……
金井一叶坠,苦楚瑶殿旁。
陵墓监督盯着秦北洋倔强的眼神说,“不过嘛,我倒是蛮赏识你这孩子的,自古豪杰出少年!他能在地底下,单枪匹马礼服老寺人,又救活那小丫头,为皇陵消弭了不吉利的隐患,也算是立下大功一件!对啦,我传闻阿谁老寺人,三十年前但是大内妙手,七八条大汉近不得身呢!”
回到隧道,阿幽的记性还不错,手端一盏油灯,领着秦北洋穿过两个岔道,便见着一条向上的夯土台阶。两人走到空中出口,竟然是光绪帝的宝城。但见很多人举着火把,大声呼喊着过来,秦北洋吹灭油灯,抓着阿幽的胳膊,刚要往外逃窜,小女孩说:“哥哥,你本身逃命吧,别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