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男人浑身披发腐臭之气,秦北洋还是把手伸出去。这两双手即将触及时,斜刺里出来个身着清宫大袍的老头,鲜明是今晚所见的老寺人,身后还跟着个脸贴银粉的男童。老寺人嘴巴大张,却说不出话,喉咙里喷出一大团水银,直冲秦北洋的面门……
“这啥意义啊?当我是个赃官不成?”
陵墓监督伸出留着锋利颀长指甲的手,就像一把半透明的匕首,笑咪咪地摩擦阿幽的脸庞:“这丫头长得真俊呢!想起我那七岁短命的小女儿,呃……阿幽啊,既然你已父母双亡,无亲无端,不如到我府上做个小婢女,起码能吃口饱饭。”
秦北洋指了指埋没在杂草中的出入口。
这是一场恶梦。他惊骇本身将长梦不醒。秦北洋垂垂明白,梦中所到之地,便是中南海瀛台涵元殿。自称“朕”的男人是光绪天子,而他所吟诵的诗,乃是写给珍妃的死别词。
“这……老秦啊,你是陵墓营建的头号工匠,你的命不属于你本身,属于皇上。”
当然,秦北洋与阿幽都用心坦白了一段:老寺人临死前和盘托出的光绪帝被慈禧太后用砒霜慢性毒死的奥妙。
他梦见一片阴暗夜雨中的水面,四周是垂柳与朱红宫墙。开阔的水面上有座孤岛,蓬莱瑶池般的亭台楼阁。穿过一个木头吊桥,进入阴沉冰冷蜘蛛吐丝的式微宫殿,秦北洋循着龙涎熏香拾阶而上,在层层叠叠的帷幔后,立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穿戴黄色大褂,戴着玄色便帽,感喟吟诵了一首五言诗——
沟水空流恨,霓裳与断肠。
秦海关一个劲儿叩首谢恩。陵墓监督却往前踱了一步,那枚五两重的金锭,恰好藏进袍子下摆。秦海关看在眼里好生心疼,但比起两代单传的独生子,这枚金锭也算是值了。
秦北洋一宿未眠,早已困得眼皮打斗。他解下腰间所缠白布,倒下立时睡着……
阿幽茫然地看着监督,又昂首瞄了秦北洋一眼,似是要他批准才气承诺。秦北洋不知该如何答复,监督已从他手里拽走了阿幽:“放心吧,我会把她当作自家闺女对待的。”
阿幽不成顺从地膜拜在地,刚站起来就被两个结实的旗人妇女带走了。
秦北洋不由自主地说:“好,我带你走,我带你飞出这座宅兆。”
两个孩子说话间,已被旗人兵丁团团围住,插翅难飞。
“多谢监督大老爷不杀之恩!”
稍后,陵墓监督屏退无关人等,把面孔板下来,对秦氏父子说:“半夜擅闯皇陵,当斩立决!纵使年幼无知,也当遵循大清法规,比及年满十六岁再行刑。”
“只要你活着就好。”
金井一叶坠,苦楚瑶殿旁。
何如泽畔草,犹得宿鸳鸯。
“我不要一辈子做修墓的工匠。”
“阿幽!”
金井乃是龙穴地点,既会聚六合精气,又必须确保固若金汤,以免后代盗墓贼盗墓。数月前开挖这个地宫,破钞了数千民工的劳力,日夜赶工才有这番范围。至于老寺人如何在陵墓背后挖隧道?因为那是宝顶所需的封土,并非岩石。何况此事过后,陵墓监督必定抓紧巡查,要从地宫里逃出去,就比死人从宅兆中爬出去更难。
此说是否失实,那你得去问天子本人了。
“你们本身去隧道里看看吧!”
是夜,秦北洋做梦的崇陵地宫侧畔,不到二里地的梁各庄行宫,停放着光绪帝的梓宫。灭亡半年的爱新觉罗·载湉,躺在金丝楠木的棺材里,传闻彻夜收回古怪的声响。有在大殿外值班的寺人为证。有人说,实在光绪天子当时并未死,他是生前被装入棺材,隔了数月才活活饿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