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地对峙半晌,仇德生已双腿瘫软,膝盖跪倒在地:“这位探长,我承认,我是十恶不赦之徒,只求以死赔罪,但请不要伤害小的妻儿。庚子年,我被德国军队强征做翻译,当时我老母在床,不敢不从,不然百口都要死在德国人的枪子下。我跟着德军进了北京,帮手他们保持治安。”
现在,仇德生佳耦跪在院子里泣不成声。
摄政王的手札最后,说明如何辩白秦北洋——
比来两天,叶克难暗中跟踪察看——仇小庚这孩子不到十岁,个头比同龄孩子高,奔驰起来的模样,如同精力无穷的火车头,又像脱缰烈马,在中国孩子中鹤立鸡群,与德国孩子比拟也不遑多让。更让人诧异的是,小庚竟敢当街用德语唾骂德国兵士,足见这孩子胆略超群。
竟被这孩子看破!叶克难也不客气了,眨眼来个擒特长,从背后将小庚赛过。孩子冒死挣扎,力量大得惊人。叶克难自小随父亲练过内家拳,又在高档巡警书院跟川岛浪速学过东洋柔道,三下五除二,剥除小庚上衣,看清孩子脖颈后的两块胎记——
“让我替你说吧!庚子年腊月,即将是辛丑年正月,你给一群德国兵做翻译官,在皇城根脚下的工匠村巡查,路遇几个女人,德国兵就上前奸骗。”
他皱着浓眉读信里内容,手中把玩着一个铜墨盒,墨盒上刻有“古砚池中起墨波,右军书法妙如何。黄庭一卷无多字,换尽山阴羽士鹅”,背后是一幅字“鬼手仁心”,乃是祖父叶行客所传。
赫赫驰名的六扇门叶家,自康熙朝就在顺天府衙门当差。
红色鹿角形状,生在颈椎骨两侧,摆布对称,角尖朝上,烈焰冲天。
叶克难今后动手,托了外务部大臣,拜访德国驻大清国公使馆的武官,查找当时驻北京的德军番号,当然早已撤兵返国。他发电报给中国驻德国公使馆,传达摄政王旨意彻查此事,确认有二十多名随军的翻译官。
“恰是!”叶克难已抢进门口,看着书房里的灯光,“说下去!你儿子生在庚子年,叨教是几月几日?生在何地?可有旁人的记录证明?”
叶克难展转数日,找到还活着的统统人,大多住在德国殖民地青岛,少数在天津德租界。最后一个,就是面前的仇德生。此人有一独子,仇小庚,生在庚子年,刚好合适前提。
“哼!庚子年的旧事,如果究查起来,菜市口列队三年都砍不完汉奸的脑袋!再说啦,洋鬼子也不让我们究查啊!”叶克难话锋一转,目光朝四合院里看望,“仇德生,你有个独生子,名叫仇小庚,现在德国小学读书,是不?”
天津徳租界的月光下,海河收回令人沉浸的腐臭味。
听到这个细节,叶克难已确认无误,悠悠地长出一口气。
巡警局捕快叶克难摘下弁冕,暴露光溜溜的前额青皮:“仇德生,你可晓得我为何而来?”
“是,德军烧杀劫掠,我未能禁止,罪非难逃。到了辛丑年春节,局势和缓,我悄悄逃离北京,不再为德军干活。”
他从高档巡警书院毕业才两年,刚过完二十四岁生日,穿戴极新的黑礼服,头顶玄色白线制帽,镜子里的他更像留日的门生,不过这身衣裳到底比老爹那身苛吏的袍子都雅。
仇德生的眼皮直跳,惶恐不安了一整天,公然来了!但他还是装傻,点头表示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