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珍一喜。
前两日隔壁的杨夫人带着宝哥儿回周浦镇娘家去了,临走之前,只说这家中竟日鸡飞狗跳,倒霉宝哥温书迎试。杨老爷这回恰是鬼迷心窍,如何也不能从一次得两个儿子的牛角中钻出来,又想杨夫人在家里一哭二闹三吊颈的,万一惊得那丫环动了胎气便不妙了,遂拦也不拦,任由杨夫人带着儿子和贴身的丫环婆子,雇了辆马车,呼啦啦走了。
丁娘子见殿内位子未几,便笑着邀亦珍与本身一桌。
待将亦珍引至寺中专为女客所设的斋堂,自有和尚迎出来,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贫僧这厢有礼了”。
招娣只垂着头,盯着本身的鞋尖,不说话。
亦珍微赧,“不瞒婆婆,小女本日到寺中烧香还愿,传闻禅寺内的素斋非常甘旨适口,便想带些斋菜归去,给母亲尝尝。只是小女……不知该往那边去寻寺中供香客进斋的斋堂……”
那马夫笑呵呵地将五十个铜板收在怀里。这家人家在车马行说好了,雇他这老马拉的马车一天,给一两银子。这一两银子叫车马行抽去了大头,他本身也就只能得着两百钱。眼下这位蜜斯分外给他五十钱喝茶,他把这钱省下,还能给家里的婆娘扯一块布,或者买把梳子。
杨老爷一听,大是感慨:还是你好啊。
“这斋菜做得极邃密,等闲人家是做不出来的,能将至平常的素食质料,做出山珍海味的吃口同味道来,绝非一日两日之功。这五两银子,吃的是工夫,是诚意。”亦珍边沿原路往回走,边对跟在身后嘀嘀咕咕的招娣说。
巳末时分马车停在西林禅寺庙门前,上了年纪,晒成一张古铜色面孔的中年车夫对亦珍道:“蜜斯,小人的马车酉初时候要驾回车马行去,还请蜜斯申时二刻前自寺中回车上来。”
那两个妾趁夫人不在,争来斗去,眼皮子浅得很,倒显得夫人持家有道了。
招娣不会引经据典,只含混地说了句“好吃”,便再未几言。
“老身正要往斋堂去,小娘子如果信得过老身,就同老身一道前去罢。”老夫人朗然一笑,“老身姓丁,左邻右舍都叫我一声丁娘子,不知小娘子如何称呼?”
“娘亲等女儿从西林禅寺带素斋返来贡献您。”亦珍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抱着母亲的手臂,笑眯眯地包管。
亦珍先去了县外的农户家中,付了五百钱的定银,约好两往厥后收青梅。招娣跟在亦珍身后,蜜斯带她出门的新奇干劲散去,她吸了吸鼻子,闻见久违了的泥土气味,倏忽就想家了。不晓得娘在家好不好?爹纳了妾没有?那妾在家里,会不会和阿娘一道给娘气受?
那老夫人一听,不由微微点了点头,心道这是个孝敬的小娘子。
亦珍在斋堂顶用过斋菜,与丁娘子道别,自去寻了斋堂的管事和尚,取了新做的两样素斋并两款素点心攒盒,一共付了五两银子。
只是杨夫人带着宝哥儿回娘家了,杨府上还是不承平,两个姨娘都想着能趁太太不在家,将中馈大权揽在本身的手里。固然肚皮不争气,没能生出儿子来,但如果能将中馈把持在手中,将来女儿出嫁,总能多替女儿购置些嫁奁不是?万一将来老爷去了,也不至于没有财帛傍身。
不说车夫如何策画拿多得的五十钱买些甚么归去,亦珍带着招娣进了庙门,添了香烛钱,又到大雄宝殿里烧香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