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划子船舱内走出一绿衣女子,女子向和尚哈腰一拜:“不晓得佛爷在此,打搅之处请佛爷谅解。”灯光之下,可见女子面貌娇好,眼眸如波,固然穿戴棉袄却难掩窈窕,哈腰一拜尤其楚楚不幸。
舱内,二人在条桌前对坐,朱自平确切有些饥饿,鱼头豆腐散着鲜美的味道,也不客气,低头吃了起来。青年倒少动筷,数盏酒后,二人脸上渐热,话语也多了起来。本来这青年名叫颜越,西安府人氏,乃是唐朝书法大师颜真卿以后,四个月前特地自西安到南京来拜访母舅,八天前自南京返程,已在庐州盘留三日。
“一点小事,算不了甚么。”朱自平转成分开。锦衣青年紧跟几步,又道:“鄙人看兄台风尘仆仆,可否请兄台饮上一杯?”“不消了。”朱自平并不回身,径直前走。
却听一人粗声喝断:“他奶奶的,哪个不识相的在这里唱得如许惨痛,大过年的,尽给老子添倒霉!”
朱自平第一次出远门,暗忖摆布无事,不如也去看看这场嘉会,以后再寻堆栈住下。因而向那人拱拱手,向前走去。
颜越往舱外看去,直见舱外十丈远处有两只船,一大一小,相距很近。大船船头站着一个身穿褐色缁衣的胖大和尚,叉腰骂向划子。划子内再无声气。和尚持续怒骂:“那贱人如何不唱了?害得老子没了酒兴,还不出来赔罪!”
胖大和尚摸了摸下巴,目光在女子身材高低扫动,最后停在女子的胸口,嘿嘿笑道:“今个元宵节,老子表情不错,就不怪你了。过来,陪老子喝两杯。”
傍晚时分,游人云集,抚玩一年一度的元宵灯会。苑内花圃水榭吊挂各式花灯,多由细竹篾体例,或用丝绸、瓷器精制而成的花鸟虫鱼,更有将老葫芦壳削至半透,外绘各种图案,光彩夺目任人赏玩,远了望去,恍若瑶池。
高杆上一彩衣男人徒手攀爬,技艺敏捷,爬至三丈高处,左腿扣在杆上,右腿和双手展开,状若飞翔。俄然那人左腿稍松,自杆上快滑下,只惊得世人轰的一声,离地不到半丈,那人左腿用力扣紧木杆,身材还是均衡探出。世人怔了半晌,轰然鼓掌喝采,朱自平挤入人群也鼓起掌来。
此时圆月渐上,苑内游人如织,朱自平在花灯前缓缓而行,忽听一阵喝采:“好!”寻名誉去,只见火线左边彩灯高悬,灯阵中心竖着一根五丈高杆,上挂九莲宝灯,再用灯杆挑起无数盏各色花灯。
朱自平一拍桌子:“先前看颜兄斯文,我内心不太喜好。但听了刚才的话,倒合我的胃口。大丈夫当如颜公,流芳百世才是真清闲、真安闲。来,干了这杯!”两人哈哈一笑,再次杯盏相碰,一饮而尽。
此时,忽听一阵琵琶声起,舱外随之飘来歌声:“夕照熔金,暮云合璧,人在那边?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多少?元宵佳节,融和气候,次第岂无风雨。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侧重三五。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现在蕉萃,风鬟雾鬓,怕见夜见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歌声委宛盘曲。
肥胖和尚一抱拳:“刚才是鄙人师弟不对,我代向少侠赔罪。”朱自平也不答话,回身走回舱里。颜越道:“罢了,你们放了那女子,不要再欺负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