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一手握着朝珠,拇指微捻,终究开腔,道:“皇上觉得该如何议?”
钱昭挑眉问:“活鱼如何措置?”
这话说得重了,多铎板起脸来,睨他一眼道:“定要伤害宗室,又是何用心?”
福临本是伶仃无援,多铎的确是打盹送枕头,立即喜笑容开,丢开那笔山道:“豫亲王说得是。”
刚林回道:“皇上,罪人扬善当年附豪格欲谋大位,科罪弃市,满朝皆知其大逆不道,唯豪格对伊之死念念不忘,乃是悖逆之心不死。虽皇上仁爱手足,也不该宽纵此等乱臣贼子……”
吴拜被他打单,一时倒也不敢再说,可昂首看他的脸,却见其鼻窍涌出血来,忍不住指着他道:“豫亲王,您的鼻子……”
钱昭不置可否,拨了一小碟出来,接过牧槿递上来的筷子,尝了一口,感觉味道不过不失,笑了笑,向厨娘道:“再蒸条鱼,刀工待会儿赞不迟。”她总算抽出空来研习烹调,决定每日做上一荤一素两道菜。
钱昭皱眉,道:“你先树模一回。”
厨娘观其面色,心想这位也许连上桌前的鱼是甚么模样都没见过,便道:“回福晋话,鱼拍死以后,只需刮鳞除鳃去内脏,再冲刷洁净便可。”
钱昭又好气又好笑,道:“别忙了。春晖院来报说格佛赫小产了。”
众汉臣噤若寒蝉,听不懂的脚下如有针毡,听得懂满语的虽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实在都竖着耳朵等着听这些秘辛。
多铎不觉得意,道:“没事儿。就是入春没下甚么雨,有些燥。方剂略微调些剂量就好。”
把褚英的典故都搬出来了,多尔衮蹙眉,心道,看着是有备而来。
当宝座上的人是个耍脾气的孩童,作为臣下总要多些耐烦,刚林顿了顿,回道:“禀皇上,四川也不算安定,出征两载未见处所官以安定投诚入奏。”
瓷笔山终归没有粉身碎骨,福临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回想起两位太后的叮嘱,心下稍定,道:“肃亲王的事再议。”
福临被他那种莫可何如的腔调气得面红耳赤,平生最恨便是拿本身当无知小儿,抓起御案上的青花笔山就要砸畴昔。
刚林知眼下不宜再逆圣意,双眼盯着冰冷的空中,思忖着如何不着陈迹地退归去,却见一袭石青色朝服的下摆从他面前尺余处晃过,顿时安下心来,爬起来躬身退了两步,重新出列。
厨娘应了,命杂役从缸里捞起一条鱼,活蹦乱跳地上了砧板,顿时一股腥味劈面而来。钱昭只是掩鼻,牧槿却捂嘴奔了出去。
大学士刚林出列跪叩,抢在他之前道:“禀皇上,肃亲王豪格埋没部属夺功,又不忘乱念奉有罪之人扬善弟为护军统领,乃至三次戒饬,犹不引咎,议政处觉得豪格应拟死。”
钱昭望向厨娘,号令道:“持续。”
福临怒其不经扣问而奏事,可看在多尔衮面上,强忍着并未出言斥责,蹙眉道:“极刑也过分了吧?”
多铎不明就里,迷惑着鼻子如何了,伸手往人中处一揩,指尖满是血,忙掏了帕子出来捂住鼻子。
散了朝会回到家中,鼻血早止住了。钱昭听冯千说他渗入了两条帕子,皱眉道:“不准再吃那些药,把好好的身子都折腾坏了!”又叮咛泰良去请太病院请人来看诊。
福临握着笔山的手心直冒汗,也不与他对视,望着殿中乌泱泱臣僚的红顶,道:“宗亲不成加以极刑。当年□□宗子悖乱国政,也不决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