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圆圆身姿袅娜,移步于窗前,唱的倒是一折游园,与多铎那日船上所演,唱词毫无二致,但杜丽娘由她扮来那真是美艳不成方物。婉转婉约的歌声穿出水阁,拂过水池水面的溶溶月色,散于庭中,仿若梦幻。
陈圆圆俏脸微红,盈盈福身,道:“王妃谬赞,陈沅愧不敢当。”
钱昭编好了发辫才发觉他神采不对,问道:“如何了?”他转头不答,她踱到他身边,在他唇上印了一记,道:“不睡么?”
多铎托了他一把,笑道:“小五来了啊。先坐吧,正客还未至。”
吴三桂握住她的手道:“本王今晚虚惊一场,就是分藩的事儿恐怕再没下落。”
吴三桂瞧这哥俩色授魂与的模样,一肚子气没处发作,心想如果他们开口讨要该如何是好。
两句以后,乐工才拨弦伴奏,那曲子世人从未听过,调儿委宛新奇,少年随之越唱越高,却涓滴不见吃力,气味转换处轻巧非常,到“花影压重门,疏帘铺淡月”俄然一收,愈来愈细弱,几近低不成闻,末端处“返来也,著意过今春”几重转折层层拔高,最后停在至高处。
外头已有些初冬的寒气,而水阁内点了八架灯台,角落中摆了两个炭盆,因此显得敞亮而暖意融融。
“竟有此事?”钱昭奇道。多铎从未提过,恐怕当时乱糟糟的不知是陈美人,不然以他本性,纵不占为己有,也定会晤上一见饱饱眼福。
“本来如此。”陈圆圆红了脸,低声道,“妾并不是第一回见豫亲王。前年圆圆为刘贼所掳,裹挟西去,乱军当中又将我等女子丢下,正巧赶上豫亲王之部,他令人将妾送到将军身边。”
他又是神驰又是遗憾,连连感喟。钱昭却转而煞风景地问:“吴三桂的折子一个劲儿给他部下人请赏请封,方才在殿上没提么?”
哪知她打了个哈欠,轻道:“你不困,我可困了。”说着回身进了阁房。
“失礼甚么?不是没□□么。”阿济格迷惑地问。
钱昭之前赏了两个伶人五两银,见陈圆圆默不出声,却目露迷惑,便问:“夫人是否感觉我吝啬了?”
钱昭道:“夫人不必惊骇,豫王爷不过沉沦曲艺,常自娱唱上一折,并非有骄易之意。”
硕塞喝得半醉,抚掌大声喝采,命人取银来赏。他本来感慨才子别抱,筵中也无美可赏,非常苦闷,以是只一味喝酒,听得这天籁之音,倒是复苏了一半。
阿济格看到钱昭两眼放光,推开硕塞,挤到跟前,瞧了她半天不敢冒昧,唤了声:“弟妹。”心中悄悄遗憾,都怪多尔衮偏疼,派了多铎去打江南,却叫他吃了一肚子李自成跑路的灰尘。可他未曾想,若多尔衮不偏疼,如何南下建功的两军主帅只用同胞兄弟。
硕塞上前施礼:“十五叔安。”
多铎微恼,心道这混人又来胡搅蛮缠,回道:“你当我这是妓馆么?”
陈圆圆也漱了口,用帕子印了印唇角,内疚笑道:“叫王妃见笑了。圆圆半生不通实务,暮年身不由己,现在也不必持家理事,果然毫无用处。”
“陈沅惶恐!”陈圆圆不知她此话何意,心惊肉跳隧道,“那些名声不过以讹传讹,妾当不得双绝赞誉。”
吴三桂心中不快,却也没法,向身后道:“圆圆,来见过三位王爷。”
“定为汉人无疑。”陈圆圆回道,又摇了点头,说,“看她行事气度,当是豫王大福晋,此中蹊跷,妾实在瞧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