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人应了声“嗻”,小声答道:“回王爷,这叫蟹粉狮子头。”
陈圆圆身姿袅娜,移步于窗前,唱的倒是一折游园,与多铎那日船上所演,唱词毫无二致,但杜丽娘由她扮来那真是美艳不成方物。婉转婉约的歌声穿出水阁,拂过水池水面的溶溶月色,散于庭中,仿若梦幻。
钱昭微微一笑,望着圆圆赞道:“我对陈夫人一向心倾慕之,本日得见,公然名不虚传。”这句已换了汉话,嗓音虽不如陈圆圆娇软,倒是和顺明朗,娓娓动听,又仿佛用心至诚,让人坚信她所言乃是发自肺腑。因而便连称呼也仿佛非常安妥,涓滴不觉刺耳。
吴三桂望了眼钱昭,不由悄悄心惊,看她腹部隆起显是身怀六甲,如此年青殊色,实在不像……
陈圆圆也漱了口,用帕子印了印唇角,内疚笑道:“叫王妃见笑了。圆圆半生不通实务,暮年身不由己,现在也不必持家理事,果然毫无用处。”
钱昭上前轻携其手,将她扶起,道:“陈夫人不必多礼。请随我来。爷们说他们的,我们也不爱听,还是另择雅室自成一席。”
“定为汉人无疑。”陈圆圆回道,又摇了点头,说,“看她行事气度,当是豫王大福晋,此中蹊跷,妾实在瞧不出。”
先到的并非吴三桂,倒是邀来陪座的硕塞及闻风而至的阿济格。
多铎向来信不过他咀嚼,听他还不如听尼堪的,因此不屑道:“得了吧,别拿劣等货品来糟我的心。”
阿济格“哼”了声,甩开他说了句:“不识好歹!”心道,货品再好,挺着个大肚又能做甚么?
陈圆圆忙举盏相就,而后一饮而尽。酒气上了脸,更衬得面色娇红,清丽无双。她自幼沦落风尘之地,奉迎男人是驾轻就熟,却几近从未与贵妇闺秀相处。钱昭言辞暖和高雅,稍稍消去她心头些许忐忑。
多铎点头,叮咛他下去领人过来,笑着向世人道:“这光吃酒闷得慌,不如听折戏扫兴。”但是人带来了,却叫在场的大失所望。两名伶人,一个是个子瘦高的清秀少年,一个是三四十岁的儒雅乐工。
多铎微恼,心道这混人又来胡搅蛮缠,回道:“你当我这是妓馆么?”
圆圆施礼,依依不舍地去了。
阿济格凑过来笑眯眯地问:“今晚可有歌姬?”
阿济格看到钱昭两眼放光,推开硕塞,挤到跟前,瞧了她半天不敢冒昧,唤了声:“弟妹。”心中悄悄遗憾,都怪多尔衮偏疼,派了多铎去打江南,却叫他吃了一肚子李自成跑路的灰尘。可他未曾想,若多尔衮不偏疼,如何南下建功的两军主帅只用同胞兄弟。
多铎懒得理他,唤苏拉上茶。
“夫人醉襟曲艺,何必以俗务为扰?”钱昭命人撤了残席,摆上果品点心,取了个福橘叫牧槿剥皮儿,又道,“世上之人皆有是非,各司其职才是正理。夫人弱质女流,过往盘曲皆非因闺阁内事,置身于外何妨。”
钱昭之前赏了两个伶人五两银,见陈圆圆默不出声,却目露迷惑,便问:“夫人是否感觉我吝啬了?”
只要吴三桂偶然听曲,望向多尔衮道:“王上,不知臣之所请……”
多铎见他识相,收回瞪视的目光,转头见吴三桂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心中万分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