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是个苦差。父亲守辽一世,也抵不过言官几句诽谤。唯有战事打了起来,败北了,才想起本来这大明另有个‘南戚北李’。李家为大明鞠躬尽瘁,大哥战死蒙古,四弟在援朝血战,身受重伤,郁郁而终,五弟猝于宁夏……现在这个总兵的位置,我坐得心寒。”
李成梁膝下九子,皆为武将,镇守边关,三个为国捐躯,战死疆场。李氏一族,为这辽东,真的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李如柏细说道:“你可知利玛窦此人?此人万历庚辰来到大明布道,此人游历天竺,见多识广,鼓吹上帝教义,在官方广为传播。”
“她说……若父亲亡,则辽东亡,而后金兴。”李如柏沉重地长叹一口气,“万历四十三年,父亲去了以后,奴酋马不断蹄地就建立了大金,不过三年,就攻破了辽河以东的抚顺、清河两重镇……辽东,怕是真的要亡了。”
李如柏看过我的银两官号后,信赖了我曾在抚顺将军府当差的事情。
“实在六夫人与我年纪相仿,那日嫁到将军府上时,更是个沉默寡言的深闺女子。哪晓得厥后有一日,来个西洋布羽士,她竟然能无碍地与人交换,说一口流利的梵文,连父亲都没想到。”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如许郁结却毕竟没法相守,倒不如放下,倒不如分开。我筹算在广宁城安身立命,直到努/尔哈赤百年的那一天。范文程也同我阐发过了,这辽东的烽火,必然会先从东南烧起。抚顺、清河以后,另有叶赫,叶赫以后另有沈阳、辽阳,再以后另有铁岭卫,才会轮到这辽西重镇广宁。固然不晓得大金会不会势如破竹地持续拿下这几个重镇,但当场理位置上来讲,广宁绝对是相对安然的处所。
这一封奏报,真叫人大跌眼镜。杨镐觉得,努/尔哈赤此番挑衅清河之举,意在声东击西,看似是冲着清河堡去的,实际上,他真正的企图是北攻叶赫。
李如柏忧心战事,但还是不误喝酒作乐。来这广宁以后,我才发明他真真是个慢性子,万事求稳不求急。偶然候兴趣好,他也常常跟我提一些当年六夫人在府上的趣事。
我住在广宁承天府上,时不时地也会瞥见几员明朝大将出入,他们个个都身居高位,除杨镐外,常常出入承天府的另有开原总兵马林,辽阳总兵刘铤以及特赦镇守山海关的总兵杜松。这各路兵马集结,看来神宗是想一举重挫大金,广宁城中大家都说,这一次大明派足了兵马,国库还加派饷银两百万两,是势在必得了。
对于这个题目,我心中想的是,实在做汉人罢、胡人也罢,我来到这大明朝,只是想寻回平生挚爱罢了。至于血缘这件没法窜改的究竟,我耿耿于怀,也没法窜改。
七月初三,努/尔哈赤公然派了些士卒去挑衅清河鸿沟。届时杨镐奏报:“回籍高得功等报,奴酋约在七月初三日,犯清河一带,收割田苗,才往北攻金台落空。”
我沉痛地听着这份句句啼血的战报。特别是那句‘被杀万计,而无人投降’,真真好像在我的心口剜上一刀普通。我未曾想到,本来身处乱世,即便我非这个期间之人,却也能感遭到这份民族大义的切肤之痛。降,还能轻易偷生,不降,便是杀身成仁。
毕竟李成梁守辽期间三十年,辽东从边备废驰,到拓疆近千里,其边帅武功之盛,两百年来所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