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传出沈黑妞中气浑厚的回应:
慕致远顿了顿,缓了缓语气道:“你们这是出发去并州了麽?车上是你们将军吗?”
“西北烽火已起,本该如此,无需拘礼。”
约半晌,秋惊寒一动不动地坐着,一言不发,血染征袍红透金甲。天涯星光淡淡,远处雪光冷冷,她那清华的面貌比星光淡几分,比雪光冷几分。锋利有神地目光仿佛沉浸在水中的寒星,在帐下并州将领之间来回逡巡,慢悠悠,冷冰冰。直到战事汇报已毕,账内鸦雀无声,她才渐渐地收回目光,右手食指在桌面悄悄叩了叩。
“难怪不太短短七日,就传出丘戎一败涂地的动静。”太史亮仰天长叹,“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消,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料。此兵家之胜,不成先传也。秋惊寒尽得其精华,子明自叹弗如。凉州一役,真是一步错,满盘皆输。”
她瞟了他一眼,仿佛洞悉贰心中所想,云淡风轻隧道:“比起存亡,私相授受又算得了甚么呢?慕大人,你说是麽?”
“晋阳不谋反岂能让并州军大摇大摆地进入凉州?又岂能截断粮道、夹攻并州军后翼?”秋惊寒淡淡隧道,“为了能让并州军顺利进入凉州,本公子还真是费了很多心机。”
张远一向送到城外,慕致远再三请辞,这才道别。
大局已定,慕致远与张远拢拢衣袖,徐行下了城楼。
慕致远点头,多事之秋,恐夜长梦多。
随后,两人被军士从帐外拖了出去,一人虎背熊腰,灰头土脸,恰是并州都督太史谋。另一人稍稍面子些,一身蓝衫,风尘仆仆,神采惨白,恰是太史亮。
慕致远抬头喝下冷茶,凉意透心,冷静地对本身说:“回京吧。”
张远深深看了他一眼,深深一揖。
他顿了顿,心中一动,又接着浅笑道:“也不是全然束手无策。”
“混闹!”慕致远低声斥道。
“无事。”她淡淡隧道,声音沙哑得很短长,半垂着眸子,手中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抓盗贼!”
慕致远与张远赶快进帐,黑妞跟在背面。烛光之下,秋惊寒侧着身子卧在榻上,披着一张毫无正色的皋比大貂,白发遮住大半清秀的容颜,凤目半阖,唇角惨白的没有涓滴赤色,右手食指下认识地敲击着床沿,收回清脆的轻微声响。
慕致远心中微微一惊,不由抬眸向秋惊寒望去,不知该说她深谋远虑,还是说她存亡置之度外。
遥眺望去,只见东边有一员银袍小将,肩上扛着一面战旗,玄色的旗号上火红的“秋”字顶风招展,手中持着盘龙棍,走到哪儿,打到哪儿,嘴里大声喊着:“沈某来也,缴械不杀!”
夜沉寂,暖色碎,狐裘不暖锦衾薄。配房内的孤灯闪着昏黄而沧桑的微小光芒,慕致远握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清茶悄悄入迷,燕北一行经历的统统事情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一一掠过,迟迟抹不去那人满头的银丝和冰雪无情的容颜,回荡在耳边的是那人清冷如刀的六个字:后日,出发,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