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起行,身也不容他转,头也不容他回,只捎得个口信到家。恰是上命所差,盖不繇己,一起趱行,心心念念想着浑家。又不好向人奉告,只落得本身凄惶。行了一日,想到有万遍。是夜宿于旅店,梦见与浑家相聚如常,行其伉俪之事。自此无夜不梦。到一月以后,梦见浑家有身在身,醒来付之一笑。且喜准期交纳赋税,承平无事,星夜赶回故乡。缴了批回,入门见了浑家,欢乐无穷。那一往一来,约有三月之遥。
不题白氏归家。且说遐叔在路,晓行夜宿,整整的一个月,来到荆州空中。下了川船,今后一起都是下水。除非大顺风,方使得布帆。风略小些,便要扯着百丈。你道如何叫做百丈?本来就是縴子。只那川船上的有些分歧:用着一寸多宽的毛竹电影,将生漆绞着麻丝接成的,约有一百多丈,为此川中人叫做百丈。在船头立个辘轳,将百丈盘于其上。岸上扯的人,只听船中打鼓为号。遐叔看了,方才记得杜子美有诗道:“百丈内江船。”又道:“打鼓发船那边郎。”却就是这件东西。又走了十余日,才是黄牛峡。那山形天生似头黄牛普通,三四十里外,便远远瞥见。这峡中的水更溜,孔殷不能勾到,是以上有个俗谚云:朝见黄牛,暮见黄牛;朝朝暮暮,黄牛仍旧。
时价贞元十五年,朝廷开科取士,传下黄榜,期于三月间诸进士都赴京师殿试。遐叔别了白氏,前去长安,自谓文才,必魁春榜。那知贡举的官,是礼部侍郎同平章事郑余庆,本取遐叔卷子第一。岂知策上说着:奉天之难,皆因奸臣卢杞窃弄朝权,导致泾原节度使姚令言与太尉朱得以激变心,劫夺府库。可见众君子共佐承平而不敷,一小人搅乱天下而不足。故交君用舍不成不慎。元来德宗天子心性最是猜忌,说他批评朝廷,讥讪时政,遂将头卷烧毁不录。那白氏两个族叔,一个叫做白居易,一个叫做白敏中,文才本在遐叔之下,却皆登了高科。单单只要遐叔一人落第,好生败兴,连夜清算行李东归。白居易、白敏中知得,齐来饯行,直送到十里长亭而别。遐叔途中愁闷,赋诗一首。诗云:童年挟策赴西秦,弱冠无成逐路人。时命不将明主合,布衣空惹上京尘。
遐叔在江中眺望古刹,掬水为浆,悄悄的祷告道:“神女既有精灵,能通梦寐。乞为我特托一梦与家中白氏老婆,说我客途无恙,免其愁念。当赋一言相谢,决不敢学宋大夫作此淫亵之语,有污神女香名。乞赐仙鉴。”自古道的好:“有其人,则有其神。”既是祷告的许了做诗做赋,也发下这点虔诚,莫非托梦的只会行云行雨,再没有别些灵感?少不得厥后有个应验。恰是:祷祈仙梦通闺阁,寄报安然信一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