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思安乐窝中老,先讽天津杜字声。
借使当年身便死,平生真伪有谁知!
先前英宗天子时,有一高土,姓邵名雍,别号尧夫,精于数学,通天彻地,自名其居为安乐窝。常与客游洛阳天津桥上,闻杜字之声,叹道:“天下今后乱矣!”客问其故。
周公惊骇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
神宗天子励精图治,闻王安石之贤,特召为翰林学士。天子问为治何法,安石以尧舜之道为对,天子大悦。不二年,拜为辅弼,封荆国公,举朝觉得皋夔复出,伊周再生,同声相庆,惟李承之见安石双眼多白,谓是好邪之相,他日必乱天下。苏老泉见安石衣服垢敝,经月不洗面,觉得不近情面,作《辨好论》以刺之。此两小我是独得之见,那个肯信!不在话下。
东京至金陵都有水路,荆公不消官船,微服而行,驾一小艇,由黄河溯流而下。将次开船,荆公唤江居及众僮仆分付:“我虽宰相,今已挂冠而归。凡一起马头歇船之处,有问我何姓何名何官何职,汝等但言过往旅客,切莫对他说实话,恐轰动地点官府,前来迎送,或起夫防护,骚扰住民不便。若或泄漏风声,必是汝等需索处所常例,诈害民财。吾若知之,必皆重责。”世人都道:“谨领钧旨。”江居禀道:“相公白龙鱼服,隐姓潜名,倘或途中小辈不识凹凸,有诽谤相公者,何故处之?”荆公道:常言‘宰相腹中撑得船过’,向来人言不敷恤。言吾善者,不敷为喜;道吾恶者,不敷为怒。只当耳边风畴昔便了,切莫揽事。”江居领命,并晓谕海员知悉。
日光尚早,荆公在仆人家闷不过,唤童儿跟从,走出贩子闲行。公然贩子冷落,店房希少。荆公悄悄伤感。步到一个茶坊,到也干净,荆公走进茶坊,正欲唤茶,只见壁间题一绝句云:
现在说先朝一个宰相,他鄙人位之时,也实在驰名有誉的。厥后大权到手,率性胡为,做错了事,惹得万口唾骂,饮恨而终。假如驰名誉的时节,一个打盹死去了不醒,人还千惜万惜,道国度没福,恁般一个好人,未能大用,不尽其才,却到也留名于后代。及至万口唾骂时,就死也迟了。这到是多活了几年的不是!那位宰相是谁?在那一个朝代?这朝代不近不远,是北宋神宗天子年间,一个辅弼,姓王,名安石,临川人也,此人目下十行,书穷万卷。名臣文彦博、欧阳修、曾巩、韩维等,无不奇其才而称之。方及二旬,一举成名。初任浙江庆元府鄞县知县,兴利除害,大有能声。转在扬州佥判,每读书达旦不寐。日已高,闻太守坐堂,多不及盥漱而往。时扬州太守,乃韩魏公,名琦者。见安石头面垢污,知未盥漱,疑其夜饮,劝以好学。安石谢教,毫不辩白。后韩魏公察听他彻夜读书,心甚异之,更夸其美。升江宁府知府,贤声愈著,中转帝聪。恰是:“只因前段好,误了厥后人。”
既言尧舜宜为法,当效伊周辅圣明。
祖宗轨制至详明,百载余黎乐承平。
此诗大略说品德有真有伪,必要恶而知其美,好而知其恶。第一句说周公。那周公,姓姬,名旦,是周文王少子。有圣德,辅其兄武王伐商,定了周家八百年天下。武王病,周公为册文告天,愿以身代。藏其册于金匮,无人知之。今后武王崩,太子成王年幼,周公抱成王于膝,以朝诸候。有庶兄管叔、蔡叔将谋不轨,心忌周公,反布散流言,说周公欺负幼主,不久篡位。成王疑之。周公辞了相位,避居东国,心胸惊骇。一日,天降大风疾雷,击开金匮,成王见了册文,方知周公之忠,迎归相位,诛了管叔、蔡叔,周室危而复安。假定管叔、蔡叔流言方起,说周私有背叛之心,周公一病而亡,金匾之文未开,成王之疑未释,那个与他辩白?后代却下把好人当作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