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再唤乡老,问:“此处有坟附近否?”乡老曰:“松阴中有荆轲墓,墓前有庙。”角哀曰:“此人昔刺秦王,不中被杀,缘何有坟于此?”乡老曰:“高渐离乃其间人,知荆轲被害,弃尸田野,乃盗其尸,葬于此地。常常显灵。士人建庙于此,四时享祭,以求福利。”角哀闻言,透信梦中之事。引从者径奔荆轲庙,指其神而骂曰:“汝乃燕邦一匹夫,受燕太子毒养,名姬重宝,尽汝受用。不思良策以副重托,人秦行事,丧身误国。却来此处惊惑乡民,而求祭把!吾兄左伯桃,当代名懦,仁义廉洁之士,汝安敢逼之?再如此,吾当毁其庙,而发其冢,永绝汝之底子!”
风添雪冷,雪趁风威。纷繁柳絮狂飘,片片鹅毛乱葬。团空搅阵,不分南北西东;遮地漫天,变尽青黄赤黑。探梅诗窖多清趣,路上行人欲销魂。
角哀捱着酷寒,半饥半饱,来到楚国,于旅郧中歇定。次日入城,问人曰:“楚君招贤,何由而进?”人曰:“宫门外设一宾馆,令上大夫裴仲采取天下之士。”角哀径投宾馆前来,正值上大夫下车。角哀乃向前而揖,裴仲见角哀衣虽蓝缕,器宇不见,仓猝答礼,问曰:“贤士何来?”角哀曰:“小生姓羊,双名角哀,雍州人也。闻上国招贤,特来归投。”裴仲邀人宾馆,具酒食以进,宿于馆中。
二人行过歧阳,道经粱山路,问及樵夫,旨说:“今后去百余里,并无火食,尽是荒山郊野,狼虎成群,只好休去。”伯桃与角哀曰:“贤弟心下如何?”角哀曰:“自古道生养命。既然到此,只顾进步,休生退悔。”又行了一日,夜宿古墓中,衣服薄弱,北风彻骨。
习习悲风割面,蒙蒙细雨侵衣。催冰酿雪逞寒威,不比他时和蔼。山色不明常暗,日光偶露还微。天涯游子尽思归,路上行人应悔。
次日,角哀再到荆轲庙中痛骂,打毁神像。方欲取火焚庙,只见乡老数人,再四要求曰:“此乃一村香火,若冒犯之,恐赂祸于百姓。”须舆之间,土人堆积,都来哀告。角哀拗他不过,只得罢久回到享堂,修一道表章,上谢楚王,言:“昔日伯并粮与臣,是以得活,以遇圣主。重蒙厚爵,乎生足矣,容臣后代经心图报。”词意甚切。表付从人,然后到伯桃墓侧,大哭一场。与从者曰:“吾兄被荆轲强魂所逼,去往无门,吾所不忍。欲焚庙掘坟,又恐拂土人之意。宁死为泉下之鬼,力助吾兄,战此强魂。汝等可将吾尸葬于此墓上右,存亡共处,以报吾兄并粮之义。回奏楚君,万乞听纳臣言,永保江山社稷。”言讫,掣取佩剑,自则而死。
见一株枯桑,颇可避雪,那桑下止容得一人,角哀遂扶伯桃入去坐下。伯桃命角哀敲石取火,热些枯技,以御寒气。比及角哀取了柴火到来,只见伯桃脱得赤条条地,浑身衣服,都做一堆放着。角哀大惊,曰:“吾兄何为如此?”伯桃曰:“吾深思无计,贤弟勿自误了,速穿此衣服,负粮前去,我只在此守死。”角哀抱持大哭曰:“吾二人死生同处,安可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