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客烧死那晚,她才晓得真正爱的是谁,但是,统统都晚了。
酒娘哪敢怠慢,不顾耻辱当着男人的面,先给儿子穿好衣服,本身胡乱套了几件衣服,搂着儿子哆颤抖嗦跟着男人向外走去。
男人的边幅好像恶鬼,酒娘哪敢多看,闻言方才昂首,细心看了半天,茫然地摇着头。男人叹了口气,眼神中多了一丝不易发觉的情素。
统统,源于酒;统统,毁于酒。
酒娘紧紧搂着儿子,慌乱间瞥见熊老板半裸着痴肥的身子,身边是两个几近赤裸的妓女,心头一阵讨厌。
十八
蒙面男人的声音非常沙哑刺耳,仿佛吞了一块火炭灼坏了嗓子:“婊子,穿上衣服,带着孩子跟我走,不然……”
酒娘也不过问,给儿子请了最好的私塾先生,苦读诗书。闲暇时,酒娘会坐在院落望着四角天空,哼着墨客临别时唱的死别诗,两行清泪,滑落。
“嗯。”蒙面男人微微点头,踱步走到人群前,“统统人,噤声!只要让我听到一点儿声音,死。”
熊老板一改畴前的殷勤体贴,仗着两处财产支出丰富,整天流连青楼喝酒作乐,又纳了两房小妾。即使酒娘仍然仙颜,再懒很多看一眼。
“啊!”酒娘捂着嘴,颤颤巍巍起家,前行几步,“你……你是……你没死?”
工夫似箭,光阴如白马过隙,一转而逝。
每年腐败,烧成一片废墟的墨客住处,总会摆着一坛“杏花村”。只要当时候,才会有人记起烧死的墨客。有人说,这是酒娘念着墨客的好;也有人说,向来没见酒娘来过。
“看不出还挺心疼儿子。”男人“嚯嚯”笑道,“过会儿可就不一样喽。”
唯有儿子,是她最后的但愿。
这夜半夜,酒娘正搂着儿子熟睡,忽听屋外人声喧闹,时不时有人喊着:“快逃命啊!强匪来啦!”
乡亲们昂首看去,蒙面男人无发无眉,满头暗红色的伤疤延长至整张脸,层层叠叠的疤痕摞在一起,肿胀油亮,坑洼不平,活脱脱一只被沸水烫掉肉皮的猪头。特别是他的鼻子位置,只剩婴儿拳头大小的肉球,黑洞洞的鼻孔淌着鼻涕,顺着黏连着牙床的嘴唇流进嘴里。
十七
“公然没人认得我,”男人大咧咧席地而坐,咧开嘴“哈哈”狂笑,鼻涕、口水喷涌四溅。俄然,他收住笑声,刀尖指着酒娘:“你也不认得我了?”
“咣当”,门被踹开,一个蒙面男人手持钢刀走进屋里,冷冷地睃着酒娘母子。
广场,火光透明,数十柄刀尖闪动着凄冷杀气,全村长幼捧首蹲成一团,女人们低声抽泣,男人们面色死灰,孩子们哇哇直哭……
杏花村的酒仍然香醇,酿酒的曹家父母却已归天。熊老板担当了曹家财产,可惜酒娘始终酿不出最好的美酒,只得留在家中逗逗儿子,打发光阴。
“大王,齐了。”手提插满铁钉木棍的强匪应道。
顿时,鸦雀无声。
“众位乡亲,本寨初邻贵地,不为财帛,不为女人,只为一件事情。”蒙面男人双手伸到脑后,解开罩脸面巾,“不知可有人认得我?”
关于酒娘和墨客的故事,成了幸灾乐祸的人们偶尔提起的谈资。大师聊得更多的,是那片开满杏花的山上多了一伙占山为王的强匪。官府数次派兵都被打退,幸亏这伙强匪很守端方,只抢粮食不伤性命。长此以往,官府也就不自讨败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