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二十九这天,叶婉家天还没亮就热烈起来。从镇上雇来的十八辆马车,车身上和马头上都系了大红绸缎扎成的花球,一溜儿整整齐齐排在大门外,等着嫁奁装车。
本是满脸忧色的叶婉闻言,神采冷了下来,冰锥般的眼神射向说话的孙周氏,凉嗖嗖地问道:“谁跟你说月姨是去做妾的?”
前面几辆车上顺次装了彩缎衾褥、鸳鸯枕四套、各色丝绸四匹、各色采缎八匹,白瓷、紫砂茶具各一套、杨木梳一匣、漱口盂、牙刷、青盐、檀香皂、桂花碱等,最惹眼的就属那面半人多高的菱花铜镜。镜面微凸且光滑,后背竟是烧蓝缠枝莲纹的图样。这是叶婉请福隆的银匠破钞五天时候赶制出来的。叶婉还特地去了一趟江平镇,买了胭脂盒、画眉膏、桂花头油、鸭蛋粉。
“理睬她们何为,月姨的好日子在背面呢,有的她们眼红呢。”叶婉冷冷一笑,看看外边的日头“时候也差未几了,这就让我哥他们解缆吧,免得误了吉时。”
撇开死力压抑着声音,小声群情的人群,叶婉往林嬷嬷房间去,想来她那边也不清净,她可得去看看,这大好的日子,别让那些没眼色的气着林嬷嬷。
阎罗殿的成员们都换上了新衣新帽,一水儿的玄色绸子衣卦,腰间扎了一条红腰带,整整齐齐往那一站,很有气势。只丰年纪最小的天同与世人分歧,他穿戴一身大红衣裤,手执陪嫁箱柜的钥匙,是押嫁奁的。
一世人听叶婉说到“大喜之日”时,都悄悄不屑撇嘴,纳妾还敢称大喜,这叶家丫头还真是年纪小不懂端方。待得又听叶婉说“县太爷夫人”,俱都惊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与近旁的人小声群情:“啥?听错了吧?叶家丫头说是‘县太爷夫人’?”“可不是嘛,我听着也是说‘夫人’来着。不是说做妾嘛,如何又变成夫人了?”“我传闻也是做妾,这是咋回事啊?”
眼中闪着恋慕妒忌的孙家小儿媳妇,言谈间不由带出几分酸意,语重心长地对叶婉道:“婉丫头也不劝劝你兄长,不过是做妾,就弄出这么大场面,怕是会碍了将来县太爷夫人的眼。赶上个气度宽广些的还好,若赶上个不容人的,还不给林大妹子穿小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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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奶奶婶子大娘,感谢各位来给月姨添妆。明儿个就是月姨与县太爷的大喜之日,我家会摆上一天的流水席宴请各位乡邻。溪水村能出一名县太爷夫人,我们大伙的脸上也都增光添彩,明儿个固然都来热烈热烈。”叶婉勾起一抹讽刺的淡笑,扬声对院子里的人道。
第二辆至第八辆车上,装上刷了朱漆的家具,那光鲜亮的大红色,更添几分喜气儿。两口樟木箱子里,是满满两箱子四时衣裳,都是镇上裁缝铺子赶制出来的。此中两件灰鼠皮的披风最是精美,一件大红色,一件湖水蓝色,面料用的都是安然镇能寻到的最上好的绸缎。官皮箱里装着两套金银头面、六支银钗、八对银丁香、耳坠子、两对银镯子等。
“哼”,叶婉不悦轻嗤,妮子娘可真是一坨臭狗屎,到处膈应人。这孙周氏是个嘴碎的,跟妮子娘很有来往,想来也不是甚么好东西。放眼满院子的媳妇婆子,大半眼中都是既羡且妒,又带些鄙夷的,与报酬妾,在她们看来是非常上不得台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