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沉默很久，终究也没有惩罚太常少卿。
钟意昂首道：“陛下谬赞，愧不敢当。”
“好才学，好识见。”天子含笑看一眼魏徵，道：“先前朕与你正议大夫衔, 玄用心有怏怏，追着朕说了三日, 才肯勉强作罢, 本日听你一番高论, 担这职位, 绰绰不足。”
天子称帝后，怀想当月朔同打天下的文武臣工，便在三清殿中间建了凌烟阁，令阎立本绘制二十四位功臣的等人画像，又命褚遂良题字，经常巡幸，魏徵也在此中，位居第四。
“居士毕竟年青，骤临高位，反而惹人非议，”皇后语气温暖，温声道：“陛下如果故意，不如择日纳之，许以宫中高位，固然菩萨有言，叫居士常伴青灯，然陛下天之子也，若能陪侍，想也无碍。”
天子垂眸看她，目光庞大，却没言语。
内侍们奉了茶，香气袅袅，天子翻开茶盖，随便拨了两下，又合上了。
年关的脚步近了，俗世中喜气渐厚，青檀观倒不受影响，一如既往的清冷。
传闻，鲤鱼在跃龙门时，会将本身的鱼尾斩去，化为龙尾，借了这个雅名，时下每逢官员升迁、士子落第，广邀来宾，所停止的宴饮，便叫做“烧尾宴”。
钟意心不足悸，面上不显：“些许肤见，难登风雅之堂，叫陛下与郑国公见笑了。”
“陛下贤德才气远胜隐王，唯独输了一样，便是长幼次序，陛下大德，本朝天然无碍，再过几代，又该如何？”
玄武门之变时，天子位只亲王，元吉也是亲王，建成倒是太子，国之储君，以臣弑君，礼法上无疑是站不住脚的。
天子眉头一动，有些讶异：“讲。”
魏徵原还感觉可惜，听完却蓦地变色，躬身切谏道：“侍中官居三品，秩同宰辅，如何能等闲施加于人？更别说居士超脱方外，不该与朝堂有所牵涉！”
玉秋玉夏跟从钟意摆布，见李政见很多了，模糊能猜到几分贰情意，但是看钟意垂着眼睫，一言不发，毕竟不敢过问。
钟意抿紧嘴唇，半晌，方才道：“请陛下恕我大不敬之罪，方才敢说。”
钟意原是领正议大夫衔，现在升了侍中，原该行宴邀客的。
但是汗青向出处胜者誊写，春秋笔法，文过饰非，当世无人敢再提，后代人如何言说，摆布天子也听不见了，倒也安闲。
侍中官名自秦朝始，原为相府传奏，汉朝成为仅次于常侍的天子近臣，而后职位愈发尊崇，到了本朝，几近划一于宰相。
“居士有国士之才，远甚于容色，朕如成心，便应妻之，不该以妃妾之位相辱，”天子道：“此事此后勿要复言，退下吧。”
“我不想听。”落日西下，他周身遍是暖色余晖：“你又要说伤我心的话了。”
钟意眉头微动，未曾言语，他则淡淡收回了手。
魏徵倏然汗下，低头不语。
“陛下开未有之先例，倒置纲常，大不吉也，”钟意定了心，一字字道：“我恐李唐江山，他日有骨肉离散，分崩离析之虞也。”
正月里应酬多，英国公怕是忙的不成开交，她又是削发人，不好掺杂那些，见本日无事，干脆赶在年关前登门，往英国公府去了。
天子回过神来，自往桌案前落座, 又问她：“方才所说, 是你本身想的？”
钟意听他问完，便在内心叫一声苦：谁都晓得天子这位置来之不正，但如果堂而皇之的说出来，戳了天子把柄，也许他一欢畅，就给人在脖子上赐碗大个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