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便见天子嘲笑出声,手中茶盏恨恨摔到地上,一声脆响堪比炸雷,怒意昭然若揭。
孔颖达倏然汗下,两股战战,仓猝跪地,口中称罪。
正值暮秋,氛围凛冽,弘文馆内炭火燃得不算热,钟意背上却生了汗意,心中也似压了巨石,几近喘不上气来。
“陛下不可诈道,是天下之福,”钟意道:“现在有人直言进谏,如何反倒起火,以罪戮之?如此行事,我恐天下怪愕。”
天子哼道:“朕客岁过寿,问你要你都不给,倒舍得给别人。”
天子怒极而笑,不再言语,拂袖而去。
“不是,”李政含混其辞:“但也差未几。”
钟意面色不改,道:“望请陛下三思。”
说到此处,他停下脚步,叹道:“方才是朕气急,说的过了。”
天子半靠在椅背上,这是个很随便的行动,他含笑问:“昔年玄武门之事,居士如何看呢?”
玄武门之变杀兄杀弟,过后逼迫父亲退位,这都是难以消弭的污点,无需先人评说,当世便有人诟病,但是天子挑选了最为精确,也最为开阔的处理体例。
“我曾听父亲说过一件事。”钟意道:“陛下初登大宝时,曾经扣问臣工,如何辩白忠奸。有人进言说,请陛下佯装发怒,敢切谏者为忠,恭维者为奸,陛下还记得,当时您是如何答复的吗?”
“自陛下即位以来, 政尚简肃, 朝风腐败, 开前代未有之乱世, 万民敬佩,四方来朝, ”钟意起家拜道:“仁德至此, 那里是夙儒们戋戋几句话便能抹消的?”
此为防盗章 天子寂静不语, 她内心有了底,温声道:“龙朔二年,陛下与逆臣颉利定白马之盟, 玄月,颉利献马三千匹、羊万头,陛下不受, 令其还积年边疆劫夺人丁;
天子见他守口如瓶,倒不紧逼,内侍入内通禀,言说怀安居士与国子监祭酒已至殿外,他说了声传,又感慨道:“倘如有怀安居士三分气度,即便家世低些,朕也不说甚么。”
内侍们奉了茶,香气袅袅,天子翻开茶盖,随便拨了两下,又合上了。
魏徵见她如此,也觉不幸,躬身一礼,劝道:“居士年青,当年之事又未亲历,如何能有见地……”
“《左转》里有个故事,叫崔杼弑其君,”天子低头看她,声音沉而威仪,目光难掩锋芒:“朕这些年听多了虚话套话,也想听些别的,居士感觉,玄武门事情,有甚么不好的处所吗?”
天威赫赫,孔颖达心中惊惧,顺势瘫坐在地,取了帕子拭汗,心不足悸道:“陛下已然作色,居士何必再三进言?此非臣下所能为,实为失礼。”
钟意手中书不过翻了一半,便见校书郎引着内侍总管刑光前来,心中惊奇,却还是笑道:“总管有何事?”
“胡说八道,”天子笑骂:“另有你怕的事情?”
孔颖达面上挂不住,迟疑一会儿,讪讪退去。
……
“如许凶蛮。”天子皱眉道:“你既喜好,父皇不好说甚么,但你记着,做你的王妃,容色并不是第一等要紧,胸怀气度决不能少,不然,即便你再喜好,也只能做侧妃。”
“是,”李政道:“清思殿宫宴上,儿子对居士说了几句无礼的话,便用朱骓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