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嵇康借着一盏残烛的微光,用石块在墙壁上写着一首纾浇愁绪的《幽愤诗》。忽而一阵阴风从身后刮起,他回身相看,只见灯下垂垂堆积出一团黑影,越积越大,构成一丈多高的一个鬼影,穿戴黑衣草带,瞪着铜铃般的大眼,张着血盆大口,恶狠狠地对着嵇康。
钟会晓得司马昭这是做戏摸索山涛,便将嵇康、吕安如何作“反诗”,如何“行动放荡”、“勾引世人”之事,仔细心细向司马昭“禀报”一番,最后道:“嵇康,卧龙也,不成起。现在大将军武功武功、满朝归心,无忧于天下,却不得不防备嵇康如许的清流魁首,不然孔融之祸便近在面前。”他所说的“孔融之祸”便是当年孔融抨击曹操企图篡汉,后被曹操诛杀之事。此言可谓一语双关,既指出了嵇康之案的严峻性,也同时建议司马昭效仿曹操杀孔融之举,诛杀嵇康。
“长休?”嵇康惊道。
“你,你……”王烈见他将举在唇边的延髓重又放回膝前,便知他是是以物不能挽救吕安,决计放弃服食,要陪着老友一起去死。狠狠揪了两下头上的黄发,王烈急怒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吃是不吃!”
“为何把灯吹灭?”一片乌黑中,鬼怪肝火冲冲地问。
“与死比拟,这又有何难?”
司马昭抿着嘴唇,沉吟起来。
又是一语双关,大要说棋,实则是想看山涛如何为嵇康得救。
他只道那鬼怪会识相拜别,谁知一片火光重新在面前亮起,比之前光亮百倍,待展开眼时,不见涓滴鬼影,一个白衣公子负手立在面前。竟是王烈。
本来,此物便是修仙之人都巴望获得的神物――延髓。此物生于太行山中,太行山每五百年开裂一次,崩裂的石缝中会流出如青泥普通的髓液,落地即化作青石,形虽坚固,但入口即化,若修仙之人在延髓落地三日以内服食,则顿时能离开凡体,成仙成仙,获得百年修为。而此时离太行山开裂另有三年工夫,王烈为了赶在嵇康受刑之前度化他,竟豁出本身十年修为,强即将太行山一处劈开,取了延髓出来,带到狱中。正因如此,他的一缕银发才会变成枯黄。只要嵇康服下此物,便离开了精神凡胎,俗世的统统便再也何如不了他。
“但是,阿都并不是修仙之人。”
性不伤物,频致怨憎。昔惭柳下,今愧孙登。
“别问那么多,从速吃了便是。”王烈捋了捋长发,蹙眉道。
司马昭眯眼看着二人,半晌笑道:“猴子与士季可贵如此定见不异,就依你们之言吧。”两人领命,皆浑身盗汗地出了司马府。三今后,朝廷公然颁下诏令,以谋逆之罪判处嵇康、吕安极刑,将于一月后在洛阳东市问斩。旨意一出,天下震惊。
――“本日我便将妻儿拜托与你,若我死了,就靠你护他们全面。”
山涛自钟会出去,便打起了十二分精力,听他要将谋逆重罪诬告到嵇康身上,心中不由揪作一团,脸上却仍保持着淡定安闲之色。闻声司马昭问他如何得救,胸口更是一股悲忿意气直窜上脑门,他冒死禁止,稍有舒缓,又感觉面前的棋回扭转起来,似一张铺天大网排挤下来,将他死死困在此中。
王烈白了他一眼,从怀中取出一物,扔在他膝前。
“猴子,该你落子了。”司马昭见山涛直勾勾地盯着棋盘,不发一语,催促道。山涛回过神,对着一盘残局,点头笑道:“老臣棋艺不精,无得救之心力,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