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璺却轻柔地笑了,望着他的眼眸中不带一丝痛恨,只要满溢的密意。
是与松鹤为伴,还是与鬼怪为伍?
“我想听你操琴。”
“康哥,这平生能与你相识相知,共赴鬼域,我很高兴。”吕安道。
“娘亲,他们都要死了,如何还笑?他们不惊骇么?”一个围观的小男孩问。
“好。”
监斩官看看日晷的投影,时候差未几了。正筹办抽出斩令,却见远处浩浩大荡来了一大群太门生,另有很多江湖豪杰人士,将法场团团围住。为首的青年称本身是嵇康的门生钟邕,代表三千太门生向朝廷求拜嵇康为师,恳请赦免嵇康与吕安的极刑。而那些江湖豪杰则宣称,若正法嵇康,他们便都志愿入狱,把牢底坐穿。监斩官没法,只得临时收了斩令,命部下前去处大将军司马昭回禀。
她来了。
这一曲,便是神女在华阳亭中传授嵇康的止杀之曲《广陵散》。究竟如何止杀,嵇康也不甚了然。挑选在此时弹奏此曲,是因为他不想在生命绝顶留有任何痛恨与遗憾。他爱这人间,爱一朵花,一片叶,一溪水,一团云,爱统统的真情与挚意,爱一个信赖的眼神,爱一句不悔的誓词。不管经历如何的暗中,贰心中的那团火焰,永不燃烧。
听到天空中传来的声音,嵇康仰天观瞧,只见三道仙姿遥遥飘临在风云当中,一个是曹植、一个是王烈、一个是孙登。三位神仙皆白衣素袍,乘风鹄立,笑看着他。
“我要先走了。”
彼苍啊,我是该避世隐居,心胸至诚,任侠而行,还是招摇撞骗,粉墨退场?
“我随你一起。”
“他们必定是疯了,哪有人不怕死的!”他的村妇母亲答道。
“我把绕梁带来了,再弹一曲吧。”她将琴放在他的膝前。
是朴重忘我,还是玩弄权谋?
“嫁给我,悔不悔?”
他与她相视一笑,盘膝坐定,将绕梁放在膝上,扣动琴弦,凄恻铿锵的琴声荡漾出来,纷披光辉,戈矛纵横,如将军壮志,铮铮铁骨,又似名流风骚,孤傲高洁。琴音浩渺瑰奇,广博幽深,听来仿若春秋飞逝,千年一瞬。成败得失随风去,家国江山入梦来。任他贵爵将相成枯骨,我自独留清气满乾坤!
“不悔。”
行刑台上的嵇康,见钟邕带领一大群太门生跪在台下,再一细看,赵至也混在人群中,正满面泪痕地望着本身。见嵇康看向他,爬动嘴唇唤了一声“师父”。
公元262年,魏元帝景元三年,秋。
他的手颤抖起来,却被她果断地按住了。
是追逐先贤的脚步,神游太虚,却终究堕入苍茫?
她又是轻柔一笑:“不怨。”
听了母亲的话,他咬紧嘴唇,负气似的不再出声。
这统统,哪个是得,哪个是失,哪个是吉,哪个又是凶?
曹璺要求监斩官解开了嵇康身上的桎梏,抚上他的双手。
直到暴风高文,空中一个清澈的声音喝道:“德高之人不观相,通达之人不占卜。先生文采精华、醇厚朴素,内不愧心,外不负俗,交不为利,仕不谋禄,以古今为鉴,涤情荡欲。如此崇高干净,只要蓬莱仙岛才是先生的归宿。方将观大鹏于南溟,又何忧于人间之委曲!”
嵇康的心被那虫子啄得更疼。他此生最亏欠的,毕竟是她。
“春季的洛阳城太美了,没有你陪我一起看落叶,太孤傲。带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