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与向秀各自想着苦衷,对坐无言,一杯接着一杯,瞬息间便将两坛烈酒饮干。嵇康伸手去拿酒坛,见内里一滴不剩,便苦笑着摇了点头:“子期,我虽不若你这般悲伤,但也一样为情所困。真恋慕阿都,能够与敬爱之人共结连理,相伴朝夕。”
嵇康见字体清秀,且用朱砂便知此笛原乃女子之物,心下明白了几分,笑道:“此诗乃宋玉的《高唐赋》,他与楚襄王曾游于云梦台,两人见山上云气环绕,心生神驰,遂有了‘巫山神女’之传说。子期,谁又是你的神女呢?”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绿绮,起家将它抱在怀里,朝屋外的柳园走去:“子期,随我来。”说完来到院中的空位,撩起长衫,席地而坐,执手弹起古琴。院中明月高悬,柳枝轻舞,夜风阵阵,寒意瑟瑟,嵇康长叹一声,指尖流淌出一曲哀婉空幽之曲,乃是他前些日子思念曹璺时所作,名曰《短侧》。
嵇康弹毕见向秀已经泪湿衣衫,不能矜持,便笑了笑:“哭出来也好。当年庄子悼妻,鼓盆而歌,为老婆安寝与六合之间而乐,你我做不成那样的至人,只能闻琴而泣,以尽哀思罢了!”
向秀看了此诗不由莞尔。那句诗虽字面为与恋人朝朝暮暮,长相厮守,但悠长以来却被世人引申出了“男女床笫事”之意。芊芊不过略识几个字,又是闺中女子,岂能晓得此中深意?向秀倒不觉得意,只觉她青涩敬爱,并未言明,将竹笛慎重收下,绘了一幅她的画像回赠。谁知,这两句诗却给二人惹下了大祸。
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
芊芊被他一番痛斥,顿觉毫无颜面,心中悲磨难当,哭了一夜以后便病倒了。谁知她父亲竟不闻不问,将她单独关在屋中。待向秀得知此事时,芊芊竟已在短短三日以内一病而亡,香消玉殒。向秀咋闻此事,悲忿以极,将两人之事坦白直白地奉告芊芊的父母,并恳请他们将女儿冥嫁与他,本身此生也不会另娶别人。
此句出自宋玉的《神女赋》,动情地形貌了巫山神女的绝丽姿容,末端处又倾诉了神女拜别以后,黯然悲伤,悲不矜持的表情。嵇康听他吟诵此句,不由得皱起俊眉:“莫非,你们二人此时分离两地,还是她已嫁与别人?”
向秀将酒饮了,把竹笛递到嵇康手中。嵇康双手接过,细心抚玩起来。此笛做功甚妙,碧绿晶莹,虽非出自名匠之手,但也分外高雅。转过后背,只见上面一行朱砂小字:
“何必言谢,若不是你在此,我这古琴又能弹与谁听?本日听君一席话,更叫我晓得惜取面前人,令我受益匪浅。”
旦为朝云,暮为行雨。
“好。我与你虽是初见,但却赛过与别人相处几载。仲悌所言不虚,叔夜,你我定能成为知己。”
这芊芊虽出自兵家,但是家中略有藏书,自小跟着兄长们读过几天,颇认得几个字。她对其他皆不上心,独爱宋玉之赋,一日读得鼓起便将《高唐赋》中那一句诗题在竹笛之上,送给向秀作为定情之物。
向秀神采暗淡下来,从怀中取出一支竹笛。笛有七孔,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