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弼怒瞪秀眸,直直地看着钟会:“士季,我与你一贯友爱,为何如此相待?”
“你与曹爽、何晏一党,世人皆知。大将军虽未问罪,终是肉中之刺。何况,只要与他为友,便是我钟会的仇敌。”钟会口中的大将军已换了司马懿,而阿谁“他”明显是指嵇康。他看着王弼冷寒的眼神,又换了靠近的口气道:“不过,若你肯将家中藏书倾囊相赠,我倒能够替你美言几句,说不定还能官复原职。”
“是谁?”
钟会嘴角挂着笑意,从长官上迈步下来,拿过一支竹矢递到王弼手中:“真是令人大开眼界,素闻汉武帝时有位郭舍人,能够‘一矢百余反’,辅嗣也让我等开开眼吧!”
次日凌晨,一大队祭葬的步队从大鸿胪夏侯玄府中解缆,抬着十个装满冥器纸钱的木箱子,在洛阳城中穿越而过,直奔城北邙山脚下的峻平陵而去。为首之人身骑高头大马,仪表不凡,神采庄严,恰是“朗朗如日月入怀”的名流夏侯玄。他身后的两位侍从骑着一黑一白两匹骏马,皆是一身黑衣,戴着帽子,面庞隐在暗影当中。
“你放心,我定会办好。”嵇康慎重承诺,看着他奄奄一息的病容,不免生出悲情。他命人照看好王弼,快速地思考起来。要在洛阳城中,众目睽睽之下悄无声气地运走万卷藏书,该如何行事?就算运得出去,又能藏在那里?正在忧愁,曹璺劈面走来,问道:“何事烦恼?”
“辅嗣,你如何了?”
“我大哥有事前来,已等待多时。”
“连中三矢,好技能!不过这未免太简朴了,难以明白辅嗣的高超技法。来人,上屏风!”钟会话音一落,就有下人抬着屏风上来,横在大酒壶之前。王弼无耐,重新接过竹矢,隔着屏风盲投起来。他技艺甚高,这些刁难不在话下。为了堵住世人之嘴,他干脆将招数全发挥出来,正投,反投,贯耳,倒耳,全壶,无一不中,只看得人目炫狼籍。待投完这些,王弼已是双眼恍惚,脚下虚晃,五石散的药性发散满身。手指挑开袍上襟带,广大的蓝衣寥落散开,整小我飘摇似风中残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