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嵇康、吕安二人随钟会来到府中,正赶上钟毓因外出公干未在家中。钟会命下人在后花圃中备好酒宴,以高朋之礼相待。
方才钟会从这里颠末,见两少年打抱不平就要遇险,忍不住脱手互助。本想只是两位侠义少年,现在看来此二人绝非等闲之辈。钟会拱手再次问道:“敢问兄台贵姓大名?”
“那里,我等先蒙钟兄互助,又来府上叨扰,实在忸捏了。”嵇康说着也举起酒杯。
“嵇兄、吕兄,本日有缘相见实乃三生有幸,可否情愿到府上一聚?”钟会一贯能言善道,交友遍及,更何况他对嵇康早想一见,现在岂能等闲错过?
“好,我就喜好如此痛快开朗之人!叔夜,阿都,我们饮尽此杯!”
言毕钟会又自饮一杯,手持杯盏,似对嵇康又似喃喃自语:“一把好琴,如何得之?须取材自梧桐,生善于绚丽峭壁,接收日月之精华,郁郁葱葱、舒枝展叶,接受风吹雨打,吐纳万物精华,以后静待名匠发掘,匠心独运,刀工斧刻,精雕细琢,成其佳品。又需展转流浪,得遇才子,操琴咏志,依托高音,成绩传世名曲。但是名曲易得,知音难觅,不但要有操琴之至人,又需那听曲之知音。如此方能伯牙,子期,高山流水,清闲尘凡,共赏佳音!”
嵇康闻言,也从琴意中缓缓醒来,微启双眸淡笑而答:“此曲是我客岁所作,名曰《长清》,取意于雪,以表达我对天然造化之物的歌颂,对高洁安闲之趣的神驰。”
“鄙人颍川钟会,钟士季。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三人一边谈笑,一边喝酒,越谈越感觉投机。饮至一半,嵇康忽道:“士季,命人取我的琴来,我要弹上一曲。”
只听初时琴声簌簌,缓缓而来,如飞絮轻飘,喧闹空幽。随后垂垂加快,铮铮而鸣,洋洋洒洒,似雪飞天涯,如雨落阶前。随后琴声渐缓,俄然一声清响,延绵数声后又缓缓而落,如灰尘落定,万籁俱寂。略作停顿后,又起轻巧欢腾之声,飘摇萧洒,回旋而上,如同鱼游浅底,鸟飞升天。如此萧洒淋漓一番以后,忽又回归悠然,淡定如溪,安闲如云,飘漂渺渺,直至归于寂静。
“妙哉!士季,你竟能将我的《琴赋》了然于心,以寥寥几语蔽之,实乃贯穿至深。本日我也算是得遇知音了。来来来,本日我们不醉不归!”嵇康说着又看向吕安,“来,阿都,我们三人一起饮尽杯中物,化作酒中魂!”说完,嵇康从钟会手中夺过酒壶,豪饮起来。
“这是我的《琴赋》?”
钟会听了举杯道:“如此说来,二位皆是我的兄长。我本年一十三岁,士季敬二位兄长。”说完一饮而尽。
嵇康听闻面前一亮:“但是大名鼎鼎的‘楷书大师’钟繇,钟太傅之四公子?”
钟会年幼丧父,与兄长钟毓相差十余岁,但若论起胆略学问,只怕是钟会更胜一筹。嵇康很早就曾经听闻过钟会年幼时的轶事。话说钟繇活着时,曾带着钟毓与钟会觐见明帝。大殿之上,钟毓见了明帝吓得满身是汗,而年纪才4、五岁的钟会却神态自如、安闲淡定。明帝问钟毓:“你为何出汗啊?”钟毓颤颤巍巍地答复:“天子威仪,战战兢兢,汗如雨下。”明帝听了点点头,又问钟会:“你又为何又不出汗呢?”钟会小小年纪竟坦坦而答,语出惊人:“天子威仪,战战兢兢,不敢出汗!”明帝听了哈哈大笑,对钟家的两位公子印象深切,随即封钟毓为散骑侍郎,钟会因为年纪尚幼未得加封,但却被世人所赞美,一语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