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书完)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赵、魏、韩三国分立,史称三家分晋。
张孟谈听完女师的一席话冒着瓢泼大雨走了。他走后,我从不施脂粉的女师竟开端对镜描妆。
智伯瑶在汾水之上筑坝蓄水,又挖水道直通晋阳城西。连日大雨,汾水暴涨,智伯瑶命人开坝,滔天大水沿河道直突入晋阳城中。河水漫城三尺不足。这一城的人就算没被大水冲走,也要今后抱儿拖女住到树上去了。
堂堂一宗之主的赵无恤硬是搬进了鬼谷,又带来了一个叫董石的小哥。那小哥传闻是赵无恤的贴身侍卫,使得一手无影的好剑。平日峻厉的女师见到那姣美的小哥竟哭哭停停,停停哭哭了一整日。阿娘说的对,有身的女人公然爱哭。
从我们解缆到路过太谷,天上的雨就没有停过。虽说雨季是要多下几场雨,但像如许一月不见好天的日子实在让人有些懊丧。狼叔说,这是天要亡赵无恤。女师看着连缀不竭的阴雨,面色亦如乌云密布的天空。
大雨当中,城楼之上,有人青丝如瀑,红衣灼灼。我看不见她的脸,不知她现在是哭,是笑。又有一人,墨衣墨发,手按长剑立于她身后,如松矗立,如山崔巍。
大水退去,我终究见到了传说中的智伯。可这时的他已半癫半狂,他的世子颜死了,几个随军出征的儿子也都死了,有的死在大水里,有的死在韩、魏两家盟友的矛尖上。
几年后,我在鬼谷当中,女师的寝卧里瞥见了不该瞥见的事,就被脸红的女师充公了算筹、蓍草,到庖厨里伴随样受罚的狼叔洗了一月的杯盘。智瑶的头颅就混在那一桶脏盘油碗里,被狼叔拎起来胡乱抹了一把,又顺手丢进了另一桶一样油腻的脏水。
“此时分开,不是舍,是叛变。当年家主重伤,阿鱼、阿首被杀时,孟谈就曾对天发过誓词,此生除非家主无忧,不然毫不再离赵氏半步。”
那一夜,我在山洞外看沉迷蒙的夜雨,听女师给张孟谈讲了一个故事。那是晋人的老故事了,就连我也传闻过。晋献公伐虢国,需借道虞国。虞国宫中有谏士,说虢国与虞国相互依存,虢国被灭,下一个就是虞国。虞国国君不信,放晋军出境直取虢国。虢国灭,借道的晋军转头就灭了虞国。女师说,这叫唇亡齿寒,辅车相依。魏驹、韩虎已经晓得晋阳城外有汾水能够灭赵,就该有人提示他们,他们所居的平阳、平邑城外也有能够淹城的大川。智瑶吞赵,转头就会吞了韩氏与魏氏,继而独吞晋国。他二人守得了一时安然,守不了一世。
我叫王诩,世人唤我鬼谷子。他们说我精通百家之学,深谙纵横捭阖之术;他们说我收了很多短长的门徒,说这天下只是我鬼谷的一方棋盘。可当时,我还只是个孩子,我的女师父才是鬼谷的仆人。
智伯瑶败了,又一次败在胜利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