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陈盘猛地停下脚步,他紧着两片冷象牙色的颊,直瞪着陈逆道,“陈爷,我同你说了多少次,当年活着从艾陵返来不是你的错,你那些死了的兄弟也不会怪你现在还活得像小我。出征的事,除非你哪天替我四叔做了齐国大司马,不然再也不要同我提了!”
陈盘醒了。昨日教坊品酒听琴,暮色未至,他就与一屋子新来的卫国舞伎醉在了一处。夜里,也不知是哪个调皮的给他嘴里塞了一颗巨大的青梅子,叫他酸酸含了一整夜,这会儿嘴巴发僵,牙齿发酥,好不难受。不过,更叫他难受的还是手里的这封密报。
陈盘看着密报上的名字,右眼皮突突跳了两下,他皱了眉头,立马将这名字听起来就寒伧的人归为贼人暴徒之流。
赵无恤听到本身的名字时,正端着一盏热水站在薄纱小窗后,他墨色的眼隐在氤氲的水汽里,冷静地谛视着两个一黑一朱的背影在雍门街上渐行渐远。
“阿谁就是左相之子,陈世子盘?”他问。
陈盘一个打挺坐了起来,一边乖乖地套上翠色的里衣,一边笑嘻嘻地昂首看向一旁的陈逆:“陈爷,相父昨夜又找我了,你又替我挨骂了?”
悲伤的少女看了身边另一个熟睡的女孩一眼,悄悄摇了点头。
陈逆握着剑柄,没有说话。
“士孟礼不禄。赵庶子无恤将至。”
陈盘生吞了半句没说完的话,摸了一把少女的脑袋,一边系着玉佩香囊,一边小跑着追了出去:“陈爷,我好了,你等等我。”
“哈哈哈,于安兄,久等了。”暗门轻启,有人哈腰而入,一双眼流转如狐。(未完待续)
“我到内里等你。”一向垂目观鼻的陈逆沉着脸回身朝门外走去。
“盘,若开战,我想随军出征……”
他在他身上花了那么大的力量,替他安排得那样安妥,他杀不了赵伯鲁,夺不了世子位已是气人,现在竟然还把命丢了。现在,赵氏好端端的,智氏好端端的,晋国好端端的,但齐国要的可不是一个好端端的晋国。赵氏内哄,智赵相斗,晋国乱象,这才是相父要的,这才是齐国要的。
陈盘是这鹿鸣楼的仆人,可他的义兄陈逆才是鹿鸣楼里的大红人。一堂子男人见“义君子”陈逆来了,纷繁起家见礼。陈逆谦逊行礼,然后低着头跟着陈盘往楼上走。
鹿鸣楼,齐都临淄最热烈的酒楼。这里盛菜的盘比别家的大,盛酒的杯比别家的深,里里外别传菜的小厮们张口就能来一段风起云涌的想当年。南来北往的商客,浪迹天涯的游侠,凡是内心另有一丝豪情的男人,聚在这里吃一餐饭,喝一顿酒,准能生出一段惺惺相惜的兄弟情来。
赵孟礼啊,赵孟礼,亏你有满腹野心,却连颗棋子都当不好,真真是个废料!赵庶子无恤……这又是甚么人?
陈盘无趣了,只得唉声感喟道:“陈爷,相父让我去晋国办的事,我办砸了。”
“你如何跟上来了?”陈盘转头,他这义兄夙来不喜看他耍那一套尔虞我诈的好工夫,因此从不陪他见一些特别的人。本日倒别致了。
“嘘――”陈盘笑着轻比一指,俯身拾起地上一件薄纱舞衣挡住少女白嫩的后背,“你叫小罗?”
陈盘从不做春梦,因为只要在他身上刮下二两艳屑就充足那些不幸的男人们做一辈子的春梦。他陈盘的梦,他陈氏一族做了两百年的梦,是忌讳,是永不成与外人道的奥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