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全自知一时口快说错话,脸上青白,幸得四周无人,这才放下心来,转头警告幼清莫乱嚼舌,领她往前头去,给掌事的秦嬷嬷相看。
来喜特地传话,亲身将夜间各差计当值的全数换了一批,幼清便被排到茶水夜事儿。
幼清起家昂首一看,来人穿一身片金织团龙锻缺襟袍,头顶湖色罗胎纬帽,瘦长身材,年青模样,怀里抱一只白猫,笑容肆意,往她跟前来。
秦嬷嬷常日在府里与连氏有几分友情,见了幼清,道:“这不是姜大师的丫头么,怎地往这来?”
鹊喜听了动静,开初不敢信赖,眼睛瞪得铜铃似的,拉住幼清,“真让你往前头服侍?”
幼清忙地施礼,“郡王爷大福。”
幼清刚想开口说本身是兽园的,做不来上差,秦嬷嬷上前拍了拍她的手背,使了个眼神。
不过也恰是因为幼清脸上长斑的原因,大师待她和和蔼气。崖雪也喜好同她发言。
开初这夜间当值的特等差,是轮不到幼清的。因着之前当夜差的侍女被打发了好几个,有一个还挨了板子,半死不活的,如此这般,另有前仆后继的。
幼清顿了顿,晓得这档子活计定是推不了了,若再推,那就是不识好歹,鄙弃主子。
崖雪肤白腰细,十四五岁摆布,一班六人里,她是最出挑的。幼清比她大上几岁,却也老诚恳实喊“姐姐”。崖雪常在内院当差,不识得她,第一面见问:“你戴个面纱何为?快摘下罢。”
德昭刚换完衣裳,现在穿一身绛色宁绸袍,面庞庄严,端坐看书,头也不抬,只等着来人开口回话。
当上差的人嘴巴严实,从不妄议,幼清待得无趣,便拿出一早备下的笔墨,专挑无人的时候画着玩。一张纸皱巴巴的,画了又画,夜间轮班时,凑到琉璃璎珞穗子宫灯下借光,画了个四不像。
幼清当即看向来喜,来喜转了转眸子子,指了指里头,干脆让幼清抱猫出来,“主子唤你呢。”
毓义撩袍坐下,抚猫而笑:“别该死不该死的,快给爷递碗茶。”
四盏扇形宫灯高悬,手臂粗的蜡烛数十只,室内亮光如昼,静悄悄的,只听得烛芯偶尔呲呲的一声。灯下一人独坐,姿势安闲,右手里拿本书。
德昭面无神采,眉眼冷峻,往下垂了视野。
“能有多丑,到这来的,个个赛西施。”崖雪一边说着一边上手去掀,幼清欲捂住脸,却已为时过晚。
毓义本是来送猫的,前天他同德昭打了个赌,赌赢了,便将这猫放在德昭身边留两天。他从东边过来,没想到慢一步,德昭已经走了,遂往跑堂来,现在见着幼清,认出她是前次同白哥一块的侍女,很有些惊奇。
鹊喜笑一声,掐紧手指,“说得轻巧。”
幼清看着怀里的白猫,认得它就是白哥,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竟有种久别相逢的不知所措。
幼清垂手站立,“奴婢痴顽,早该认出毓王爷的,前次在王府,多谢毓王爷拯救之恩。”
幼清一顿,还欲说甚么,来喜已经撩起帘笼。
白哥拿脑袋蹭了蹭他的袍角,软绵绵地叫了声“喵――”。
崖雪难堪地将面纱为她戴上,手有点抖,“是我的错儿,你莫往内心去。”
面上不动声色,拿了画瞧,道:“此次倒晓得爷身份了。”
秦嬷嬷叹口气,“点了你便是你,张公公是外务府出来的人,关防院内除了大总管,往南一带都属他统领,现在随扈而行,我们府里人路上用的吃的,都是他在办理,各处职员装备,皆由他卖力。你也算是家生子,知根知底的,他点了你也放心。你待清算清算,这几天跟着人好好学学如何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