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灼华欠身婉拒道:“大人,我跟着母亲姓了十年陶姓,半途再改换姓氏,委实不大适应,难不成这跟去大阮另有甚么干系?”
一番话说得天花乱坠,陶灼华只是内疚地点头:“夕颜并不期望与梓琴郡主比肩,商贾也好、皇室也好,夕颜还是这个夕颜。大人您若感觉不便利带我去大阮,我便老诚恳实待在长公主府里,等着娘舅来接。”
剪不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几十年的生涩,陶灼华的手初初抚上那台梅花断纹的古琴,很有些不成曲调,垂垂便清绝流利起来,如曲水曼回,漂渺又深沉。
主仆三个寄人篱下,除却陶灼华拿着将去大阮甘之如饴,娟娘与茯苓倒是更添忐忑,一时感觉前路茫茫。幼小的茯苓眼间便添了些凄楚,反是陶灼华擦了擦眼泪,再安慰起她来。
啪嗒一声,苏世贤一个不慎,握在手间的书掉落在地上,惊得陶灼华吓了一跳。她悄悄哎吆一声,上前俯身替苏世贤将书捡起。
叠翠园在长公主府内后花圃西南角上,本是最偏僻喧闹的处所,陶灼华平常起居的夕照楼更位于叠翠园背面,一座青砖黛瓦的两层小楼。
何子岑对月举杯,浅浅而笑:“今昔何昔,良辰美景相对。”
苏世贤涵养工夫极好,由着她打了一圈太极,再问了在府中是否适意,这才言归正传:“长公主前日开恩,许你跟着我去大阮瞧瞧,你便更该认祖归宗。再过得两日,父亲能下地行走,便将你的姓氏改回。”
何子岑轻吟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灼华,漫天霞光不及你一颦一笑。我甘心醉倒石榴裙下,为你倾城倾国。”
里间的娟娘听得陶灼华是在唱易安居士避居洋溪湖畔时写下的小令,忆及陶婉如满腔真情错付,将苏世贤恨得咬牙切齿,不觉便红了眼眶。
“常记溪亭日暮,沉浸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娟娘听不懂琴音,却从陶灼华指间感遭到浓浓的寥寂,一时触情伤情,想起了旧仆人。她怕惹得陶灼华难过,便悄悄起家去里屋装着清算些琐细东西。
“蜜斯,您如何又哭了”,茯苓端着碟小厨房新送的点心从楼下上来,瞧着陶灼华俄然间泪落如雨,忙从衣衿上取下帕子,吃紧地替她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