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藏于广大衣袂中的指尖乍然攥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是被人栽了。她狠狠往肚子里咽气，眸底火光缭耀，映得她瞳人如林中小兽般。
“父皇容禀。”男人敛衫拜倒，貌似恭敬，“儿臣大抵猜到父皇要和辛夷谈甚么。实在内心不安。以是暗中尾随而来，藏于殿后，大胆听取了父皇二人的说话。儿臣自知大不敬，请父皇降罪。”
但是，当这番繁华揭开外皮，内里都是发黑的虱子。不过是披了鲜妍的假装，才装得出政治的仁慈。
李赫顿了顿，见男人不测的灵巧，复续道：“而辛夷是女子，官途起首就被阻。让她做个江湖散人，凭她至今捅下的篓子，她不谋事，事也能找上她。最好就是封妃，把她拘在后宫，就在朕眼皮子底下，两厢承平。”
李赫不辨批驳地笑了：“你呀，就那么上心？朕不过说说，你就急得从病榻上跑来，直接听墙角来了。好歹朕撤销了这动机，但如果没撤销，你今儿又当如何？”
方得，帝王。
“丫头。此番若你能解辛氏之危，朕会赏你份大礼。”
――她说，男人有浴血的国土，而他是我的天下。
“棋榜上榜之人，只能是我李家的人。放到外边去浪着，朕不放心，就那么搁着，是家国的丧失。以是他们的归宿，他们独一的挑选，就是为我皇室尽忠，为我大魏江山，鞠躬尽瘁。”李赫说得陡峭，帝王之道浑然天成，“如果有些例外，比如凤仙，比如百晓生，要浪还不仕进，那也行。但毫不能插手朝政，医医病编编榜，做个江湖散人，朕也不是不能容。”
“罢了。不说旧事。”李赫摆摆手，不肯在转头看男人，他怕本身埋葬不住眸底的情感，毕竟当年是他做出的挑选。
李赫说的是大口语，不容任何辩驳。越是刺耳，越是露骨，就越是靠近霸道的中间，丢弃了外皮和润色，政治如暴*露在日光下的臭水沟。
――她说，我要的一世白首，我辛夷亲手来保护。
男人没有回话。只是冷静地跪在金砖地板上，幽深的殿内，素衫雪如月。
仍然滴水不漏的话。没有涓滴温度，像是在背奏章。李赫攥紧龙椅的手一阵有力，蓦地就垂下去了。
“为皇室纳贤，为家国择吏。”男人深吁一口气，腔调重新变得冷酷。
“不错。换句话说，此榜是选臣榜，而不是选妃榜。榜上之人，大贤大将，要么为我皇室所用，要么就为我李家之敌。”李赫意味深长地瞥了男人半眼，“一个王选，一个选王，仅此罢了。”
一抹俊影从帘幕后闪现，脚步有些踏实，仿佛有伤在身，唯独容颜如明月，恍若将全部暗中都点亮了。
“罢了。不说旧事。”李赫再次说了遍，压抑住差点要澎湃起的回想，神采规复如昔，“你长大去蜀川后，几近就不踏入大明宫了。可贵进宫几趟，都是碍于情势。现在为了偷听朕和辛夷的说话，不吝从病榻上赶来，你说，朕是该说你不珍惜本身身子，还是该治你个猖獗之罪？”
男人沉默。很久，才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儿臣不敢猖獗。”
李赫娓娓道来，风平浪静。声音像是清冽的云烟，在大殿内氤氲，如梦幻泡影，显得有些不实在。
李赫仍旧坐在原地，指尖摩挲着那本破书卷，笑了：“你个小子，从病榻上跑来，也敢偷听朕的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