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韫之顿了顿，见杜韫心只是瘪嘴，并没有较着的反对，才正色把话说了下去：“以我书公子的名义发誓：今后凡是郡君所召，我杜一字必至。”
杜韫之瞅瞅杜韫心，瞧瞧辛夷，纠结地走来走去，一边是最亲的mm，一边是本心的大义，他半晌都拿不准孰轻孰重。
但是人的耐烦都有绝顶，杜韫之的面子再大，当杜韫心嘟囔出“仕为主，民为奴”，辛夷的仁慈终究耗尽了。
昔日的辛周氏，像是寒江独钓的隐者，斜风细雨中就勘破了尘凡。
能得书公子一诺，她辛夷这收留的算盘，倒也赚到了。她辛夷从不是善人，能操纵的就用尽，你负我在先，我也不必讲仁义。
杜韫心忽的有些心虚。
简朴干脆的一个字。杜师兄妹同时思疑耳朵听花了：“郡君说甚么？”
辛夷点点头，看向了杜韫之，神采波澜不起：“书公子觉得呢？”
不见得有沉沦，也不见得有气愤。眸色安静得近乎于陌生人。
辛周氏没好气地白了辛夷眼：“紫卿还真是大忙人。连祖母都请不动你。你算算，现在到明晨，另有几个时候？”
辛夷深深地看了杜韫心一眼，遂告别出来。缘分尽了，也没需求多呆。
而现在的辛周氏，则只是个浅显的老妪，鬓边白发溜了出来，眉间有缕死灰。
杜韫心瞥了杜韫之半眼，眸底晕开抹凉薄：“宦海吃人，好处诡谲。哥哥和我，不是才经历过么？现在王家势盛，皇室也压不住，这第一个开刀的铁定是辛府。停俸禄只是开端，削封号是板上钉钉的，不过迟早罢了。被权贵丢弃的人，一日便可从云端跌到泥地。早点把话说清楚，还是看在昔日情分上，不至于过分冒昧。”
杜韫之恭敬有礼，朝习字，夕死可矣。杜韫心则是鸡毛蒜皮，只认士农工商，左一个官家尊，右一个布衣贱。
杜韫之夹在中间，脸都快涨成猪肝色了：“韫心莫再无礼！郡君另有郡君的位份，不过是停了俸禄，你怎可测度圣意！”
“祖母？”辛夷微诧，游移地迎了上去，“弟妹们即将出发，想来都要来拜别。祖母不在慈兰堂呆着，接管长辈的告别，来书塾是何为？”
辛周氏笑了笑，一时没有解释。就迈着缥缈的步子，往院子角里的青石桌去。辛夷赶紧跟上去。
但是她前脚才踏出版塾，后脚就唬了一跳。
“不错。”杜韫心下颌一抬，并不觉涓滴的尴尬或不忿，“昨儿是郡君，那就是官家朱紫，天然值得我杜韫心低头。但是明儿是百姓，那就是泥脚丫的布衣，天然就低我仕门一等。不是韫心用心要与郡君尴尬，而是韫心只认一个理……”
“合着这么半天口舌，杜女人是嫌弃我辛夷，或者说我辛府，即将沦为布衣，配不上你官家女人的身份罢。”
本来辛周氏杵在书塾院子里，一小我直楞楞地等着她。
但是辛夷眸底的讽刺，已凉凉地氤氲开来，不显山不露水，细心一瞧，却足以冻掉半小我心。
突如其来的必定，让杜氏兄妹皆是一愣。
动机至此，辛夷立马换上副笑容，虚手一扶：“书公子快快请起。人间聚散有缘，也不能强求。我这就让账房给二位算薪，再送给你等一辆骡车，也算好聚好散，前路顺利罢。”
辛周氏的眸色顿时有些非常，悄悄吐出句惊心动魄的话：“时候未几了，老身怕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