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施施然立于门口,嫁衣上金线织就的鸳鸯硌得她肌肤生疼。她不肯定整件事卢钊参与了多少,他本人对这件婚事的态度。
卢钊的怒意垂垂消逝,暴露嫡子的傲岸笑意:“可不是?本来赐婚好歹是圣旨,我卢家也不好明面上抗旨。不过我早就令人在迎亲路上安排了百名弓箭手,彼时花轿一來,直接射死辛女。再编个歹匪劫亲,杀死新娘报上去就好。”
当卢府管家照顾一纸休书、身后跟着一串小厮抬着退返来的嫁奁达到辛府时,辛岐感觉这半辈子的老脸都丟尽了。
“才调?我呸!”卢钊狠狠啐了一口,“我五姓七望,相互通婚,依的只是八个字:嫡尊庶贱,门当户对!”
辛岐顺手抄起一个绣墩向辛夷砸去,辛栢护不及,绣墩健壮的砸在辛夷背部,痛得她眉心猛蹙。
李景霆的眸色深了深,笑意却没有涓滴非常:“说来这五姓七望,若真要内部分个高低,卢家必然是排第一的。皇后的算盘可落空了。”
堂中,卢钊一袭玄色销金彩缎小袖练武服,正烦躁的来回踱步。他面前跪着那卢家小厮,惴惴不安的觑眼瞄着自家主子。
“拟封休书送到辛府。”仿佛想起了甚么,卢钊加了一句,“统统的嫁奁都抬归去。戋戋五品家世,就是倾府之财,我卢家也看不上!三殿下见笑了…殿下?”
间隔她的出嫁另有一个时候。
她抬眸直视辛岐,神采安闲得倒衬得辛岐像个小丑:“本来,爹爹怒的不是女儿被休,而是本身宦途被阻。”
夏风吹摇水精帘,满室疏影横斜,落入李景霆的眸底却化为了一片死寂。
李景霆歉意的揖手道:“罢了。此事说来,还得我向钊兄赔罪了。要不是我把辛女诗文呈给皇后,也不会……”
正主儿辛夷则跪在屋子正中,面色安静,一言不发。
“辛大人,就到这儿吧,别送了。辛氏的嫁奁完璧归赵…告别。”
小厮说得绘声绘色,卢钊听得火冒三丈,他猛地暴起,一脚踢在小厮的心窝上:“滚!”
卢钊转头看向李景霆,他总感觉在他提出饶过辛女、一纸休书后,李景霆的神采就有些不好。
衣冠所推,殊耀显赫。应了那句大魏儿歌:得一姓跟随,定封王拜相,得五姓共主,可九州易主。
这行动落在辛岐眼里,觉得她憋着要哭,肝火又旺了几分:“你另有脸哭?朝中皆道我辛岐养了个好女儿,与卢家攀亲,光宗耀祖。可临到婚前还被下了休书!你……你便是要作孽,本身死了就死了!何必拖累上辛家!”
辛府上房。辛岐高坐正北,左手边是辛栢,右手边空了位置,用以祭奠故去的宗子辛桓。余下的按辈分,各房姨娘女人公子坐了满满一屋。
辛夷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仿佛第一次感到,这活着的心跳如此清楚。
卢钊毫不在乎的看向李景霆,粗着嗓子道:“三殿下,您瞧瞧,一个五品官的庶女,粗陋不堪,如同村妇,还想做嫡妻?荒唐!”
辛夷行六,母姨娘窦氏。上有两个哥哥,三个姐姐。嫡长兄辛桓参军就义,四哥还没满月就短命了。
天下尤贵五姓七望。崔,李,卢,郑,王。因崔和李又分出两宗,以是共称:五姓七望。
她的时候未几了。
间隔她的灭亡也只要一个时候。
卢府管家把休书往地上一扔,便昂着下巴扬长而去,辛岐弓着腰在前面连声陪笑也没能追上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