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辛夷唤了声，疾步追上去。辛歧竟也立足，但只背对辛夷而立，并没有回过甚来。
也明白辛歧说这话时的表情。背负一族世仇和一条性命，才做出的评价：帝王。这是承认，也是种挑选。
辛夷无声无息红了眼眶。她说不出任何话来，对于阿谁已经恍惚的娘亲，她剩下的只要声陌生的“娘”。
过分沉重。过分不堪。流年龄，莫轻道，一道一断肠。
辛夷眉间微蹙，她转头看向山下的长安城。甜睡中的一百零八坊，拱卫着中间的大明宫，金碧光辉，若天之阙，幽深蜿蜒看不到绝顶。
那只存在于影象中的音容，那最后场大雪的冰冷。“娘”这一个字，带给她的惯来是“以死逼迫，认祖归宗，换得个‘野种’繁华繁华”的不堪，世人的指导，府中的冷眼，辛夷从不肯主动去想，三岁之前，她是如何牙牙学语，声声唤“娘亲”。
至于那帘后的容颜，辛夷想不起来。
那叫窦晚的女子，那窦家下任的家主，那夜枭平生的情债，她向来只要一个名字：娘亲。
“帝王？天下都晓得哩……”辛夷苍茫地眨了眨眼。
“你向来聪明，就算我不说，很多事你也猜到了罢。”辛歧的声音如从梦里传来，从影象的河道上游飘来，“于家属而言，她不是合格的子嗣，因一己之欲为全族带来祸害。于我而言，她不是合格的老婆，那么无私的也分歧我筹议，就弃我一人活着间。但是于你而言，她倒是最合格的娘亲。这人间最好的娘亲。”
十余年的间隔，才是最长情的保护。十余年的陌生，才是最密意的承诺：如她所愿，予汝一世安宁。哪怕陌生如路人，哪怕半生寂清寒。
辛歧摇点头，哑着嗓子只是反复：“他，是帝王。”
“爹。”辛夷又叫了声，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畴前有个故事，关于夜枭爱上了猎物的故事，爹是否可晓得？”
上一辈的到上一辈为止。回想不堪的由光阴安葬。风骚总被雨打风吹去，倩何人调换，年年事光阴还是。
辛夷一怔。两番恩仇如何算，你本身定论。这是卢寰的遗言。
辛歧的声音悠悠传来，没有太大的颠簸，却说得干脆刚毅：“棋局当中，最痛苦的不是刀刃下的，而是拿起刀的人。你要记着，永久的记着，他是帝王。”
原地只剩下了辛夷，山路上那迈步拜别的辛歧，另有一爿爿融雪般的月光，映亮了甜睡的长安恩仇十里。
负山而前，沉默不言，管他吵嘴后代评，自有冰心向明月。
他的脊梁些些伛偻，如同背负了太重的山，就算步步难行，却也不得不可。
辛歧的背影微不成查地晃了下，但并没有回身，仿佛迟疑很久，才幽幽应道：“言语如刀。本来尽力想忘了的事，若再提及，字字句句都是刀。剜心的刀。畴昔那么多年，该走的人也都走得差未几了，也好也好，谁都得了摆脱。你又何需求再次提起，要狠心剜你爹爹的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