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年癸卯,公元前二五八年正月,王陵攻邯郸,少利,益发卒佐陵;陵亡五校。武安君病愈,王欲使代之。武安君曰:“邯郸实未易攻也;且诸侯之救日至。彼诸侯怨秦之日久矣,秦虽胜于长平,士卒死者过半,海内空,远绝国土而争人都城,赵应其内,诸侯攻其外,破秦军必矣。”王自命不可,乃使应侯请之。武安君终辞疾,不肯行;乃以王龁代王陵。
秦王欲为应侯必报其仇,闻魏齐在平原君所,乃为好言诱平原君至秦而执之。遣使谓赵王曰:“不得齐首,吾不出王弟于关!”魏齐穷,抵虞卿,虞卿弃相印,与魏齐偕亡。至魏,欲因信陵君以走楚。信陵君意难见之,魏齐怒,他杀。赵王卒取其首以与秦,秦乃归平原君。玄月,五大夫王陵将兵复伐赵,武安君病,不任行。
初,魏王闻子顺贤,遣使者奉黄金束帛,聘觉得相。子顺谓使者曰:“若王能信誉吾道,吾道固为治世也,虽蔬食饮水,吾犹为之。若徒欲礼服吾身,委以重禄,吾犹一夫耳,魏王奚少于一夫?”使者固请,子顺乃之魏;魏王郊迎觉得相。子顺改嬖宠之官以事贤才,夺无任之禄以赐有功。诸丧职秩者咸不悦,乃造谤言。文咨以告子顺。子顺曰:“民之不成与虑始久矣!古之善为政者,其初不能无谤。子产相郑,三年而后谤止;吾先君之相鲁,三月而后谤止。今吾为政日新,虽不能及贤,庸知谤乎!”文咨曰:“未识先君之谤何也?”子顺曰:“先君相鲁,人诵之曰:‘麛裘而芾,投之无戾;芾而麛裘,投之无邮。’及三月,政化既成,民又诵曰:‘裘衣章甫,实获我所;章甫裘衣,惠我忘我。’”文咨喜曰:“乃今知先生不异乎圣贤矣。”子顺相魏凡玄月,陈大计辄不消,乃喟然曰:“言不见用,是吾言之不当也。言不当于主,居人之官,食人之禄,是尸利素餐,吾罪深矣!”退而以病致仕。人谓子顺曰:“王不消子,子其行乎?”答曰:“即将何之?山东之国,将并于秦。秦为不义,义所不入。”遂寝于家。新垣固请子顺曰:“贤者地点,必兴化致治。今子相魏,未闻异政而即自退,意者志不得乎,何去之速也?”子顺曰:“以无异政,以是自退也。且死病无良医。今秦有吞食天下之心,以义事之,固不获安;救亡不暇,何化之兴!昔伊挚在夏,吕望在商,而二国不治,岂伊、吕之不欲哉?势不成也。当今山东之国敝而不振,三晋割地以求安,二周折而入秦,燕、齐、楚已屈就矣。以此观之,不出二十年,天下其尽为秦乎!”
秦王闻括已为赵将,乃阴使武安君为大将军,而王龁为裨将,令军中:“有敢泄武安君将者斩!”赵括至军,悉更束缚,易置军吏,出兵击秦师。武安君佯败而走,张二奇兵以劫之。赵括乘胜追造秦壁,壁坚拒不得入;奇兵二万五千人绝赵军以后,又五千骑绝赵壁间。赵军分而为二,粮道绝。武安君出轻兵击之,赵战倒霉,因筑壁死守以待救至。秦王闻赵食道绝,自如河内发民年十五以上悉诣长平,遮绝赵救兵及粮食。齐人、楚人救赵。赵人乏食,请粟于齐,齐王弗许。周子曰:“夫赵之于齐、楚,抜蔽也,犹齿之有唇也,唇亡则齿寒;本日亡赵,明日患及齐、楚矣。救赵之务,宜若奉漏瓮沃焦釜然。且救赵,高义也;却秦师,显名也;义救亡国,威却强秦。不务为此而爱粟,为国计者过矣!”齐王弗听。玄月,赵军食绝四十六日,皆内阴相杀食。急来攻秦垒,欲出为四队,四,五复之,不能出。赵括自出锐卒搏战,秦人射杀之。赵师大败,卒四十万人皆降。武安君曰:“秦已拔上党,上党民不乐为秦而归赵。赵卒反覆,非尽杀之,恐为乱。”乃挟诈而尽坑杀之,遗其小者二百四十人归赵。前后斩首虏四十五万人,赵人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