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旱。
臣光曰:为人子者,父母有过则谏;谏而不听,则号泣而随之。安有守高祖之业,为天下之主,不忍母之残暴,遂弃国度而不恤,纵酒色以伤生!若孝惠者,可谓笃于小仁而未知大谊也。
卢绾与数千人居塞下候伺,幸上疾愈,自入谢。闻帝崩,遂亡入匈奴。
春,正月,始作长安城西北方。
诏曰:“南武侯织,亦粤之世也,立觉得南海王。”
夏,蒲月,立闽越君摇为东海王。摇与无诸,皆越王句践以后也,从诸侯灭秦,功多,其民便附,故立之。都东瓯,世号东瓯王。
癸巳,以曹参为相国。参闻何薨,告舍人:“趣治行!吾将入相。”居无何,使者果召参。始,参微时,与萧何善;及为将相,有隙;至何且死,所推贤唯参。参代何为相,发难无所变动,一遵何束缚:择郡国吏木讷于文辞、重厚父老,即召除为丞相史;吏之言文刻深、欲务申明者,辄斥去之。日夜饮醇酒。卿、大夫以下吏及来宾见参不事事,来者皆欲有言,参辄饮以醇酒;间欲有所言,复饮之,醉而后去,终莫得开说,觉得常。见人有细过,专掩匿覆盖之,府中无事。参子窋为中大夫。帝怪相国不治事,觉得“岂少朕与?”使窋归,以其私问参。参怒,笞窋二百,曰:“趣入侍!天下事非若所当言也!”至朝时,帝让参曰:“乃者我使谏君也。”参免冠谢曰:“陛下内省圣武孰与高帝?”上曰:“朕乃安敢望先帝!”又曰:“陛下观臣能孰与萧何贤?”上曰:“君似不及也。”参曰:“陛下言之是也。高帝与萧何定天下,法律既明。今陛下垂拱,参等守职,遵而勿失,不亦可乎?”帝曰:“善!”
臣光曰:过者,人之所必不免也,惟圣贤为能知而改之。古之圣王,患其有过而不自知也,故设诽谤之木,置敢谏之鼓,岂畏百姓之闻其过哉!是以仲虺美成汤曰:“改过不吝。”傅说戒高宗曰:“无耻过作非。”由是观之,则为人君者,固不以无过为贤,而以改过成美也。今叔孙通谏孝惠,乃云“人主无过举”,是教人君以文过遂非也,岂不缪哉!
省法律妨吏民者;除挟书律。
齐悼惠王肥薨。
帝以朝太后于长乐宫及间往,数跸烦民,乃筑复道于武库南。奉常叔孙通谏曰:“此高帝月出游衣冠之道也,子孙何如乘宗庙道上行哉!”帝惧曰:“急坏之!”通曰:“人主无过举。今已作,百姓皆知之矣。愿陛下为原庙渭北,衣冠月出游之,益广宗庙,大孝之本。”上乃诏有司立原庙。
酂文终侯萧何病,上亲身临视,因问曰:“君即百岁后,谁可代君者?”对曰:“知臣莫如主。”帝曰:“曹参何如?”何顿首曰:“帝得之矣,臣死不恨!”秋,七月,辛未,何薨。何置田宅,必居穷僻处,为家,不治垣屋。曰:“后代贤,师吾俭;不贤,毋为势家所夺。”
郺阳侯仲薨。
是岁,蜀湔氐反,击平之。
初,高帝病甚,人有恶樊哙,云:“党于吕氏,即一日上晏驾,欲以兵诛赵王快意之属。”帝大怒,用陈平谋,召绛侯周勃受诏床下,曰:“陈平亟驰传载勃代哙将;平至军中,即斩哙头!”二人既受诏,驰传,未至军,行计之曰:“樊哙,帝之故交也,功多,且又吕后弟吕之夫,有亲且贵。帝以仇怒故欲斩之,则恐悔怨;宁囚而致上,上自诛之。”未至军,为坛,以节召樊哙。哙受诏,即反接,载槛车传诣长安;而令绛侯勃代将,将兵定燕反县。平行,闻帝崩,畏吕谗之于太后,乃驰传先去。逢使者,诏平与灌婴屯荥阳。平受诏,立复驰至宫,哭殊悲;因固请得宿卫中。太后乃觉得郎中令,使傅教惠帝。是后吕谗乃不得行。樊哙至,则赦,复爵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