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有歌淮南王者曰:“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帝闻而病之。
九年庚午,公元前一七一年春,大旱。
臣光曰:李德裕觉得:“汉文帝诛薄昭,断则明矣,于义则未安也。秦康送晋文,兴如存之感;况太后尚存,独一弟薄昭,断之不疑,非以是慰母氏之心也。”臣愚觉得法者天下之公器,惟善持法者,亲疏如一,无所不可,则人莫敢有所恃而犯之也。夫薄昭虽素称父老,文帝不为置贤徒弟而用之典兵;骄而犯上,至于杀汉使者,非有恃而然乎!若又从而赦之,则与成、哀之世何异哉!魏文帝尝称汉文帝之美,而不取其杀薄昭,曰:“舅后之家,但当哺育以恩而不当假借以权,既触罪法,又不得不害。”讥文帝之始不防闲昭也,斯言得之矣。但是欲慰母心者,将慎之于始乎!
但是天下少安,何也?大国之王幼弱未壮,汉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数年以后,诸侯之王大略皆冠,血气方刚;汉之傅、相称病而赐罢,彼自丞、尉以上遍置私家。如此,有异淮南、济北之为邪?此时而欲为治安,虽尧、舜不治。
夏、殷、周为天子皆数十世,秦为天子二世而亡。人道不甚相远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长而秦无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古之王者,太子乃生,固举以礼,有司齐肃端冕,见之南郊,过阙则下,过庙则趋,故自为赤子,而教固已行矣。孩提有识,三公、三少明孝仁礼义以道习之,逐去邪人,不使见罪过,因而皆选天下之端士、孝悌博闻有道术者以卫翼之,使与太子居处出入。故太子乃生而见闲事,闻正言,行正道,摆布前后皆君子也。夫习与君子居之不能毋正,犹生善于齐不能不齐言也;习与不君子居之不能毋不正,犹生善于楚之地不能不楚言也。孔子曰:‘少成若本性,习贯如天然。’习与智长,故切而不愧;化与心成,故中道若性。夫三代之以是悠父老,以其辅翼太子有此具也。及秦而不然,使赵高傅胡亥而教之狱,所习者非斩、劓人,则夷人之三族也。胡亥本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谏者谓之诽谤,深计者谓之妖言,其视杀人若艾草菅然。岂惟胡亥之性恶哉?彼其以是道之者非其理故也。鄙谚曰:‘前车覆,后车诫。’秦世之以是亟绝者,其辙迹可见也;但是不避,是后车又将覆也。天下之命,县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早谕教与选摆布。夫心未滥而先谕都,则化易成也;开于道术智谊之指,则教之力也;若其服习积贯,则摆布罢了。夫胡、粤之人,生而同声,嗜欲不异;及其长而成俗,累数译而不能相通,有虽死而不相为者,则教习然也。臣故曰选摆布、早谕教最急。夫教得而摆布正,则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书》曰:‘一人有庆,兆民赖之。’此时务也。
六月,癸酉,未央宫东阙罘羜灾。
商君遗礼义,弃仁恩,并心于进取;行之二岁,秦俗日败。故秦人家富子壮则出分,家贫子壮则出赘;借父耰鉯,虑有德色;母取箕帚,立而谇语;抱哺其子,与公并居;妇姑不相说,则反唇而相稽;其慈子、耆利,分歧禽兽者亡几耳。今其遗见馀俗,犹尚未改,弃礼谊,捐廉耻日甚,可谓月异而岁分歧矣。逐利不耳,虑非顾行也;今其甚者杀父兄矣。而大臣特以簿书不报、期会之间觉得大故,至于俗流失,世坏败,因恬而不知怪,虑不动于耳目,觉得是适然耳。夫移风易俗,使天下转意而乡道,类非俗吏之所能为也。俗吏之所务,在于词讼、筐箧而不知大抵。陛下又不自忧,窃为陛下惜之!岂现在定经制,令君君、臣臣,高低有差,父子六亲各得其宜。此业壹定,世世常安,而后有所持循矣;若夫经制不定,是犹渡江河亡维楫,中流而遇风波,船必覆矣。可为长慨气者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