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怜悲其意,蒲月,诏曰:“诗》曰:‘恺弟君子,民之父母。’古人有过,教未施而刑已加焉,或欲改行为善而道无繇至,朕甚怜之!夫刑至断支体,刻肌肤,毕生不息,何其刑之痛而不德也!岂为民父母之意哉!其除肉刑,有以易之;及令罪人各以轻重,不记逃,丰年而免。具为令!”丞相张苍、御史大夫冯敬奏请定律曰:“诸当髡者为城旦、舂;当黥者髡钳为城旦、舂;当劓者笞三百;当斩左止者笞五百;当斩右止及杀人先自告及吏坐受赇、枉法、守县官财物而即盗之、已论而复有笞罪皆弃市。罪人狱已决为城旦、舂者,各有年龄以免。”制曰:“可。”是时,上既躬修玄默,而将相皆旧功臣,少文多质。惩恶亡秦之政,论议务在刻薄,耻言人之不对,化行天下,告讦之俗易。吏安其官,民乐其业,畜积岁增,户口浸息。风骚笃厚,禁罔疏阔,罪疑者予民,是以科罚大省,至于断狱四百,有刑错之风焉。
帝从之,令民入粟边,拜爵各以多少级数为差。
齐太仓令淳于意有罪,当刑,诏狱逮系长安。其少女缇萦上书曰:“妾父为吏,齐中皆称其廉平;今坐法当刑。妾伤夫死者不成复活,刑者不成复属,虽后欲改过改过,其道无繇也。妾愿没入为官婢,以赎父刑罪,使得改过。”
十三年甲戌,公元前一六七年春,仲春,甲寅,诏日;“朕亲率天下农耕以供粢盛,皇后亲桑以供祭服;其具礼节。”
帝嘉之,赐错书,宠答焉。错又上言曰:臣闻秦起兵而攻胡、粤者,非以卫边地而救民死也,贪戾而欲泛博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乱。且夫起兵而不知其势,战则为人禽,屯则卒积死。夫胡、貉之人,其性耐寒;扬、粤之人,其性耐暑。秦之守兵不耐其水土,戍者死于边,输者偾于道。秦民见行,如往弃市,因以谪发之,名曰‘谪戍’;先发吏有谪及赘婿、贾人,后以尝有市籍者,又后以大父母、父母尝有市籍者,后入闾取其左。发之不顺,行者愤怨,有万死之害而亡铢两之报,死事以后,不得一算之复,天下明知祸烈及己也。陈胜行戍,至于大泽,为天下先倡,天下从之如流水者,秦以威劫而行之之敝也。
错复言:陛下幸募民徙以实塞下,使屯戍之事益省,输将之费益寡,甚大惠也。下吏诚能称厚惠,奉明法,存恤所徙之老弱,善遇其懦夫,和辑其心而勿侵刻,使先至者安乐而不思故里,则穷户相慕而劝往矣。臣闻古之徙民者,相其阴阳之和,尝其水泉之味,然后营邑、立城、制里、割宅,先为筑室家,置器物焉。民至有所居,作有所用。此民以是轻去故里而劝之新邑也。为置医、巫以救疾病,以修祭奠,男女有昏,存亡相恤,宅兆相从,种树畜长,室屋完安。此以是使民乐其处而有长居之心也。
错复奏言:“陛下幸使天下入粟塞下以拜爵,甚大惠也。窃恐塞卒之食不敷用,大渫天下粟。边食足以支五岁,可令入粟郡县矣;郡县足支一岁以上,可时赦,勿收农夫租。如此,德泽加于万民,民愈勤农,大富乐矣。”
匈奴寇狄道。
臣又闻,用兵临战合刃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习,三曰器用利。兵法:步兵、车骑、弓弩、长戟、矛鋋、剑榡之地,各有所宜;不得其宜者,或十不当一。士不选练,卒不平习,起居不精,动静不集,趋利弗及,出亡不毕,前击后解,与金鼓之指相失,此不习勒卒之过也,百不当十。兵不完利,与白手同;甲不坚密,与袒裼同;弩不成以及远,与短兵同;射不能中,与无矢同;中不能入,与无镞同;此将不省兵之祸也,五不当一。故《兵法》曰:‘东西倒霉,以其卒予敌也;卒不成用,以其将予敌也;将不知兵,以其主予敌也;君不择将,以其国予敌也。’四者,兵之至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