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从之,令民入粟边,拜爵各以多少级数为差。
错为人峭直刻深,以其辩得幸太子,太子家号曰“智囊”。
胡人衣食之业,不著于地,其势易以扰乱边疆,来往转徙,时至时去。此胡人之生业,而中国之以是离南畮也。今胡人数转牧、行猎于塞下,以候备塞之卒,卒少则入。陛下不救,则边民绝望而有降敌之心;救之,少发则不敷,多发,远县才至,则胡又已去。聚而不罢,为费甚大;罢之,则胡复入。如此比年,则中国费事而民不安矣。陛下幸忧边疆,遣将吏发卒以治塞,甚大惠也。然今远方之卒守塞,一岁而更,不知胡人之能。不如选常居者家室田作,且以备之,以便为之高城深堑;关键之处,通川之道,调立城邑,毋下千家。先为室屋,具田器,乃募民,免罪,拜爵,复其家,予冬夏衣、禀食,能自给而止。塞下之民,禄利不厚,不成使久居危难之地。胡人入驱而能止其所驱者,以其半予之,县官为赎。其民如是,则邑里相救济,赴胡不避死。非以德上也,欲全亲戚而利其财也;此与东方之守兵不习阵势而心畏胡者功相万也。以陛下之时,徙民实边,使远方无屯戍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无系虏之患;利施后代,称呼圣明,其与秦之行怨民,相去远矣。
错复言:陛下幸募民徙以实塞下,使屯戍之事益省,输将之费益寡,甚大惠也。下吏诚能称厚惠,奉明法,存恤所徙之老弱,善遇其懦夫,和辑其心而勿侵刻,使先至者安乐而不思故里,则穷户相慕而劝往矣。臣闻古之徙民者,相其阴阳之和,尝其水泉之味,然后营邑、立城、制里、割宅,先为筑室家,置器物焉。民至有所居,作有所用。此民以是轻去故里而劝之新邑也。为置医、巫以救疾病,以修祭奠,男女有昏,存亡相恤,宅兆相从,种树畜长,室屋完安。此以是使民乐其处而有长居之心也。
汉纪七(起玄黓涒滩,尽柔兆阉茂,凡十五年)
春,三月,除关,无用传。
夫珠、玉、金、银,饥不成食,寒不裁缝;但是众贵之者,以上用之故也。其为物轻微易藏,在于掌控,能够周海内而无温饱之患。此令臣轻背其主,而民易去其乡,盗贼有所劝,亡逃者得轻资也。粟、米、布、帛,生于地,善于时,聚于力,非可一日成也;数石之重,中人弗胜,不为奸邪所利,一日弗得而温饱至。是故明君贵五谷而贱金玉。
匈奴寇狄道。
固然,兵,凶器;战,危事也。故以大为小,以强为弱,在俛仰之间耳。夫以人之死争胜,跌而不振,则悔之无及也。帝王之道,出于万全。今降胡、义渠、蛮夷之属来归谊者,其众数千,饮食、长技与匈奴同。可赐之坚甲、絮衣、劲弓、利矢,益以边郡之良骑,令明将能知其风俗、和辑其心者,以陛下之明约将之。即有险阻,以此当之;高山通道,则以轻车、材官制之;两军相为表里,各用其长技,衡加上以众,此万全之术也。
今农夫五口之家,其退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过百畮,百畮之收不过百石。春耕,夏耘,秋获,冬藏,伐薪樵,治官府,给繇役;春不得避风尘,夏不得避暑热,秋不得避阴雨,冬不得避寒冻,四时之间亡日歇息;又擅自送往迎来、吊死问疾、养孤长幼在此中。发愤如此,尚复被水旱之灾,急政暴赋,赋敛不时,朝令而暮改。有者半贾而卖,无者取倍称之息,因而有卖田宅、鬻子孙以偿责者矣。而商贾大者积蓄倍息,小者坐列发卖,操其奇赢,日游都会,乘上之急,所卖必倍。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蚕织,衣必文采,食必粱肉;无农夫之苦,有仟伯之得。因其丰富,交通贵爵,力过吏势,以利相倾;千里游敖,冠盖相望,乘坚、策肥,履丝、曳缟。此贩子以是兼并农夫,农夫以是逃亡者也。方今之务,莫若使民务农罢了矣。欲民务农,在于贵粟。贵粟之道,在于使民以粟为奖惩。今募天下入粟县官,得以拜爵,得以除罪。如此,富人有爵,农夫有钱,粟有所渫。夫能入粟以受爵,皆有馀者也。取于有馀以供上用,则穷户之赋可损,所谓损有馀,补不敷,令出而民利者也。今令民有车骑马一匹者,复卒三人;车骑者,天下武备也,故为复卒。神农之教曰:‘有石城十仞,汤池百步,带甲百万,而无粟,弗能守也。’以是观之,粟者,王者大用,政之本务。令民入粟受爵至五大夫以上,乃复一人耳,此其与骑马之功相去远矣。爵者,上之所擅,出于口而无穷;粟者,民之所种,生于地而不乏。夫得高爵与免罪,人之所甚欲也;使天下人入粟于边以受爵、免罪,不过三岁,塞下之粟必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