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晁错所更令三十章,诸侯讙哗。错父闻之,从颍川来,谓错曰:“上初即位,公为政用事,侵削诸侯,疏人骨肉,口语多怨,公何为也?”错曰:“固也。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庙不安。”父曰:“刘氏安矣而晁氏危,吾去公归矣!”遂饮药死,曰:“吾不忍见祸逮身!”后十馀日,吴、楚七国俱反,以诛错为名。
春,正月,乙巳,赦。
及削吴会稽、豫章郡书至,吴王遂先起兵,诛汉吏二千石以下;胶西、胶东、菑川、济南、楚、赵亦皆反。楚相张尚、太傅赵夷吾谏王戊,戊杀尚、夷吾。赵相建德、内史王悍谏王遂,遂烧杀建德、悍。齐王悔怨,背信城守。济北王城坏未完,其郎中令劫守,王不得出兵。胶西王、胶东王为渠率,与菑川、济南共攻齐,围临菑。赵王遂出兵住其西界,欲待吴、楚俱进,北使匈奴与连兵。
孝景天子下
三王之围临菑也,齐王使路中大夫告于天子。天子复令路中大夫还报,告齐王死守,“汉兵今破吴楚矣。”路中大夫至,三国兵围临菑数重,无从入。三国将与路中大夫盟曰:“若反言:‘汉已破矣,齐趣下三国,不,且见屠。’”路中大夫既许,至城下,瞥见齐王曰:“汉已出兵百万,使太尉亚夫击破吴、楚,方引兵救齐,齐必死守无下!”三国将诛路中大夫。齐初围急,阴与三国通谋,约不决;会路中大夫从汉来,其大臣乃复劝王无下三国。会汉将栾布、平阳侯等兵至齐,击破三国兵。得救已,后围齐初与三国有谋,将欲移兵伐齐。齐孝王惧,饮药他杀。
吴王之弃军亡也,军遂溃,常常稍降太尉条侯及梁军。吴王渡淮,走丹徒,保东越,兵可万馀人,收聚亡卒。汉令人以利啖东越,东越即绐吴王出犒军,令人鐆杀吴王,盛其头,驰传以闻。吴太子驹亡走闽越。吴、楚反,凡三月,皆幻灭,因而诸将乃以太尉谋为是;然梁王由此与太尉有隙。
袁盎、刘通至吴,吴、楚兵已攻梁壁矣。宗正以亲故,先入见,谕吴王,令拜受诏。吴王闻袁盎来,知其欲说,笑而应曰:“我已为东帝,尚谁拜!”不肯见盎,而留军中,欲劫使将;盎不肯,令人围守,且杀之。盎得间,脱亡归报。
廷臣方议削吴。吴王恐削地无已,因发谋发难。念诸侯无足与计者,闻胶西王勇,好兵,诸侯皆畏惮之,因而使中大夫应高口说胶西王曰:“今者主上任用邪臣,听信谗贼,侵削诸侯,诛罚良重,日以益甚。语有之曰:‘猦穅及米。’吴与胶西,着名诸侯也,一时见察,不得安肆矣。吴王身有内疾,不能朝请二十馀年,常患见疑,无以自白,胁肩累足,犹惧不见释。窃闻大王以爵事有过。所闻诸侯削地,罪不至此;此恐不止削地罢了。”王曰:“有之。子将何如?”高曰:“吴王自以与大王同忧,愿因时循理,弃躯以除患于天下,意亦可乎?”胶西王瞿然骇曰:“寡人何敢如是!王上虽急,固有死耳,安得不事!”高曰:“御史大夫晁错,营惑天子,劫夺诸侯,朝廷疾怨,诸侯皆有叛变之意,人事极矣。彗星出,蝗虫起,此万世一时;而愁劳,贤人以是起也。吴王内以晁错为诛,外从大王后车,方洋天下,所向者降,所指者下,莫敢不平。大王诚幸而许之一言,则吴王率楚王略函谷关,守荥阳、敖仓之粟,距汉兵,治次舍,须大王。大王幸而临之,则天下可并,两主豆割,不亦可乎!”王曰:“善!”归,报吴王,吴王犹恐其不果,乃身自为使者,至胶西面约之。胶西群臣或闻王谋,谏曰:“诸侯地不能当汉十二,为背叛以忧太后,非计也。今承一帝,尚云不易;假令事成,两主分争,患乃益生。”王不听,遂发使约齐、菑川、胶东、济南,皆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