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六月,丞相卫绾免。丙寅,以魏其侯窦婴为丞相,武安侯田蚡为太尉。上雅向儒术,婴、蚡俱好儒,推毂代赵绾为御史大夫,兰陵王臧为郎中令。绾请立明堂以朝诸侯,且荐其师申公。秋,天子使使束帛加璧、安车驷马以迎申公。既至,见天子。天子问治乱之事,申公年八十馀。对曰:“为治者不最多言,顾力行何如耳。”是时,天子方好文词,见申公对,沉默,然已招致,则觉得太中大夫,舍鲁邸,议明堂、巡狩、改历、服色事。
济川王明坐杀中傅,废迁房陵。
三月,乙未,以太常柏至侯许昌为丞相。
夫乐而稳定,复而不厌者,谓之道。道者,万世亡敝;敝者,道之失也。先王之道,必有偏而不起之处,故政有眊而不可,举其偏者以补其敝罢了矣。三王之道,所祖分歧,非其相反,将以救溢扶衰,所遭之变然也。故孔子曰:‘有为而治者其舜乎!’改正朔,换衣色,以顺天命罢了;其馀尽循尧道,何更加哉!故王者有改制之名,亡变道之实。然夏上忠,殷上敬,周上文者,所继之救当用此也。孔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此言百王之用,以此三者矣。夏因于虞,而独不言所损益者,其道一而所上同也。道之大原出于天,天稳定,道亦稳定,是以禹继舜,舜继尧,三圣相受而守一道,亡救敝之政也,故不言其所损益也。繇是观之,继治世者其道同,继乱世者其道变。
春,仲春,丙戌朔,日有食之。
初,景帝以太子太傅石奋及四子皆二千石,乃集其门,号奋为“万石君”。万石君无文学,而恭谨无与比。子孙为小吏,来归谒,万石君必朝服见之,不名。子孙有不对,不责让,为便坐,对案不食;然后诸子相责,因长老肉袒赔罪,改之,乃许。子孙胜冠者在侧,虽燕居必冠。其执丧,哀戚甚悼。子孙遵教,皆以孝谨闻乎郡国。及赵绾、王臧以文学开罪,窦太后觉得儒者文多质少,今万石君家不言而躬行,乃以其宗子建为郎中令,少子庆为内史。建在上侧,事有可言,屏人恣言极切,至廷见,如不能言者;上以是亲之。庆尝为太仆,御出,上问车中几马,庆以策数马毕,举手曰:“六马。”庆于诸子中最为简易矣。
建元元年辛丑,公元前一四零年冬,十月,诏举贤能刚朴重言极谏之士,上亲策问以古今治道,对者百馀人。广川董仲舒对曰:道者,所繇适于治之路也,仁、义、礼、乐,皆其具也。故圣王已没,而子孙悠长,安宁数百岁,此皆礼乐教养之功也。夫人君莫不欲安存,而政乱国危者甚众;所任者非其人而所繇者非其道,是以政日以仆灭也。夫周道衰于幽、厉,非道亡也,幽、厉不繇也。至于宣王,思昔先王之德,兴滞补敝,明文、武之功业,周道粲然答复,此夙夜不懈积德之而至也。
天子善其对,以仲舒为江都相。会稽庄助亦以贤能对策,天子擢为中大夫。丞相卫绾奏:“所举贤能,或治申、韩、苏、张之言乱国政者,请皆罢。”奏可。董仲舒少治《春秋》,孝景时为博士,进退容止,非礼不可,学者皆师尊之。及为江都相,事易王。易王,帝兄,素骄,好勇。仲舒以礼改正,王恭敬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