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匈奴入右北平、定襄,各数万骑,杀略千馀人。
因而以东郭咸阳、孔僅为大农丞,领盐铁事。桑弘羊以计算用事。咸阳,齐之大煮盐;僅,南阳大冶,皆致生累令媛。弘羊,洛阳贾人之子,以心计,年十三侍中。三人言利,事析秋毫矣。
夏,蒲月。赦天下。
大将讨昆明,以昆明有滇池方三百里,乃作昆明池以习水战。是时法既益严,吏多废免。兵革数动,民多买复及五大夫,征发之士益鲜。因而除千夫、五大夫为吏,不欲者出马,以故吏弄法,皆谪令伐棘上林,穿昆明池。
浑邪之降也,汉发车二万乘以迎之,县官无钱,从民贳马,民或匿马,马不具。上怒,欲斩长安令,右内史汲黯曰:“长安令无罪,独斩臣黯,民乃肯出马。且匈奴畔其主而降汉,汉徐以县次传之,何至令天下骚动,罢敝中国而以事蛮夷之人乎!”上沉默。及浑邪至,贾人与市者坐当死五百馀人,黯请间见高门,曰:“夫匈奴攻当路塞,绝和亲,中国发兵诛之,死伤者不成胜计,而费以巨万百数。臣愚觉得陛下得胡人,皆觉得奴婢,以赐参军死事者家,所卤获,因予之,以谢天下之苦,塞百姓之心。今纵不能,浑邪率数万之众来降,虚府库犒赏,发良民侍养,譬若奉宠儿,愚民安知市买长安中物,而文吏绳觉得阑出财物于边关乎!陛下纵不能得匈奴之资以谢天下,又以微文杀无知者五百馀人,是所谓庇其叶而伤其枝者也。臣窃为陛下不取也。”上沉默不准,曰:“吾久不闻汲黯之言,今又复妄发矣。”居顷之,乃分徙降者边五郡故塞外,而皆在河南,因其故俗为五属国。而金城河西,西并南山至盐泽,空无匈奴,匈奴时有候者到而希矣。
汉既得浑邪王地,陇西、北地、上郡益少胡寇,诏减三郡守兵之半,以宽天下之繇。
山东大水,民多饥乏。天子遣使者虚郡国仓弜以振穷户,犹不敷,又募大富吏民能假贷穷户者以名闻,尚不能相救。乃徙穷户于关以西及充朔方以南新秦中七十馀万口,衣食皆仰给县官,数岁假予财产。使者分部护之,冠盖相望。其费以亿计,不成胜数。
元狩四年壬戌,公元前一一九年冬,有司言:“县官用度太空,而富商大贾冶铸、煮盐,财或累万金,不佐国度之急。请更钱造币以赡用,而摧浮淫并兼之徒。”是时,禁苑有白鹿而少府多银、锡,乃以白鹿皮方尺,缘以藻缋,为皮币,直四十万。贵爵、宗室朝觐聘享必以皮币荐璧,然后得行。又造银、锡为白金三品:大者圜之,其文龙,直三千;次方之,其文马,直五百;小者檈之,其文龟,直三百。令县官销半两钱,更铸三铢钱,盗铸诸款项罪皆死;而吏民之盗铸白金者不成胜数。
淮南王之谋反也,胶东康王寄微闻其事,私作战守备。及吏治淮南事,辞出之。寄母王夫人,即皇太后之女弟也,于上最亲,意自伤,病发而死,不敢置后。上闻而怜之,立其宗子贤为胶东王。又封其所爱少子庆为六安王,王故衡山王地。
是岁,得神马于渥洼水中。上方立乐府,使司马相如等造为诗赋,以宦者李延年为协律都尉,佩二千石印;弦次初诗以合八音之调。诗多《尔雅》之文,通一经之士不能独知其辞,必集会《五经》家相与共讲习读之,乃能告诉其意。及得神马,次觉得歌。汲黯曰:“凡王者作乐,上以承祖宗,下以化兆民。今陛下得马,诗觉得歌,协于宗庙,先帝百姓岂能知其音邪?”上沉默不说。上招延士大夫,常如不敷;然性严峻,群臣虽素所爱信者,或小有犯法,或欺罔,辄按诛之,无所宽假。汲黯谏曰:“陛下求贤甚劳,未尽其用,辄已杀之。以有限之士恣无已之诛,臣恐天下贤才将尽,陛下谁与共为治乎!”黯言之甚怒,上笑而谕之曰:“何世无才,患人不能识之耳,苟能识之,何患无人!夫所谓才者,犹有效之器也,有才而不肯尽用,与无才同,不杀何施!”黯曰:“臣虽不能以言屈陛下,而心犹觉得非。愿陛下自今改之,无以臣为愚而不知理也。”上顾群臣曰:“黯自言为便辟则不成,自言为愚,岂不信然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