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己酉,公元前三一二年春,秦师及楚战于丹杨,楚师大败,斩甲士八万,虏屈匄及列侯、执珪七十馀人,遂取汉中郡。楚王悉发海内兵以复袭秦,战于蓝田,楚师大败。韩、魏闻楚之困,南袭楚,至邓。楚人闻之,乃引兵归,割两城以请平于秦。
宋初称王。
元年辛丑,公元前三二零年卫更贬号曰君。
三年癸卯,公元前三一八年楚、赵、魏、韩、燕同伐秦,攻函谷关。秦人出兵逆之,五国之师皆败走。
齐大夫与苏秦争宠,令人刺秦,杀之。
四年庚戌,公元前三一一年蜀相杀蜀侯。
韩宣惠王薨,子襄王仓立。
齐王问孟子曰:“或谓寡人勿取燕,或谓寡人取之。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五旬而举之,人力不至于此;不取,必有天殃。取之何如?”孟子对曰:“取之而燕民悦由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取之而燕民不悦则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岂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热,亦运罢了矣!”诸侯将谋救燕。齐王谓孟子曰:“诸侯多谋伐寡人者,何故待之?”对曰:“臣闻七十里为政于天下者,汤是也。未闻以千里畏人者也。《书》曰:‘徯我后,厥后其苏。’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觉得将拯己于水火当中也,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若杀其父兄,系累其后辈,毁其宗庙,迁其重器,如之何其可也!天下固畏齐之强也,今又倍地而不可仁政,是动天下之兵也。王速出令,反其旄倪,止其重器,谋于燕众,置君而后去之,则犹可及止也。”齐王不听。已而燕人叛。齐王曰:“吾甚惭于孟子。”陈贾曰:“王无患焉。”乃见孟子,问曰:“周公何人也?”曰:“古贤人也。”陈贾曰:“周公使管叔监商,管叔以商畔也。周公知其将畔而使之与?”曰:“不知也。”陈贾曰:“但是贤人亦有过与?”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过不亦宜乎!且古之君子,过则改之;今之君子,过则顺之。古之君子,其过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见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岂徒顺之,又从为之辞!”
二年壬寅,公元前三一九年秦伐魏,取鄢。
苏秦既死,秦弟代、厉亦以游说显于诸侯。燕相子之与苏代婚,欲得燕权。苏代使于齐而还,燕王哙问曰:“齐王其霸乎?”对曰:“不能。”王曰:“何故?”对曰:“不信其臣。”因而燕王兼任子之。鹿毛寿谓燕王曰:“人之谓尧贤者,以其能让天下也。今王以国让子之,是王与尧同名也。”燕王因属国于子之,子之大重。或谓:“禹荐益而以启报酬吏,及老而以启为不敷任天下,传之于益。启与交党攻益,夺之,天下谓禹名传天下于益而实令启自取之。今王言属国于子之而吏不过太子人者,是名属子之而实太子用事也。”王因收印绶,自三百石吏已上而效之子之。子之南面行王事,而哙老,不听政,顾为臣,国事皆决于子之。
秦惠王令人告楚怀王,请以武关以外易黔中地。楚王曰:“不肯易地,愿得张仪而献黔中地。”张仪闻之,请行。王曰:“楚将甘心于子,何如行?”张仪曰:“秦强楚弱,大王在,楚不宜敢取臣。且臣善其嬖臣靳尚,靳尚得事幸姬郑袖,袖之言,王无不听者。”遂往。楚王囚,将杀之。靳尚谓郑袖曰:“秦王甚爱张仪,将以上庸六县及美女赎之。王重地尊秦,秦女必贵而夫人斥矣。”因而郑袖日夜泣于楚王曰:“臣各为其主耳。今杀张仪,秦必大怒。妾请子母俱迁江南,毋为秦所鱼肉也!”王乃赦张仪而厚礼之。张仪因说楚王曰:“夫为从者无以异于驱群羊而攻猛虎,不格明矣。今王不事秦,秦劫韩驱梁而攻楚,则楚危矣。秦西有巴、蜀,治船积粟,浮岷江而下,一日行五百馀里,不至旬日而拒抜关,抜关惊则从境以东尽城守矣,黔中、巫郡非王之有。秦举甲出武关,则北地绝。秦兵之攻楚也,危难在三月以内,而楚待诸侯之救在半岁以外。夫待弱国之救,忘强秦之祸,此臣所为大王患也。大王诚能听臣,请令秦、楚长为兄弟之国,无相攻伐。”楚王已得张仪而重出黔中地,乃许之。张仪遂之韩,说韩王曰:“韩地险恶山居,五谷所生,非菽而麦,国无二岁之食,见卒不过二十万。秦被甲百馀万。山东之士被甲蒙胄而会战,秦人捐甲徒裼以趋敌,左挈人头,右挟生虏。夫战孟贲、乌获之士以攻不平之弱国,无异垂千钧之重于鸟卵之上,必无幸矣。大王不事秦,秦下甲据宜阳,塞成皋,则王之国分矣。鸿台之宫,桑林之宛,非王之有也。为大王计,莫如事秦而攻楚,以转祸而悦秦。计无便于此者。”韩王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