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以民为基,民以财为本,财竭则下畔,下畔则上亡。是以明王爱养根基,不敢穷极,使民如承大祭。今陛下轻夺民财,不爱民力,听邪臣之计,去高敞初陵,改作昌陵,役百乾溪,费拟骊山,靡敝天下,五年不成而后反故。百姓愁恨感天,饥荒仍臻,流散冗食,餧死于道,以百万数。公家无一年之畜,百姓无旬日之储,高低俱匮,无以相救。《诗》云:‘殷监不远,在夏后之世。’愿陛下追观夏、商、周、秦以是失之,以镜考己行,有分歧者,臣当伏妄言之诛!
建始、河平之际,许、班之贵,倾动前朝,熏灼四方,女宠至极,不成上矣;今以后起,什倍于前。废先帝法度,听用其言,官秩不当,纵释王诛,骄其支属,假之威权,从横乱政,刺举之吏莫敢奉宪。又以掖庭狱大为乱阱,榜棰于炮烙,绝灭性命,主为赵、李报德复怨。反除白罪,建治正吏,多系无辜,掠立迫恐,至为人起责,分利受谢,生入死出者,不成胜数。是以日蚀再既,以昭其辜。
丁巳晦,日有食之。
仲春,癸未夜,星陨如雨,绎绎,未至地灭。
玄月,黑龙见东莱。
京兆尹翟方进为御史大夫。
谷永为凉州刺史,奏事京师,讫,当之部,上使尚书问永,受所欲言。永对曰:臣闻王天下、有国度者,患在上有危亡之事而危亡之言不得上闻。如使危亡之言辄上闻,则商、周不易姓而迭兴,三正稳定改而更用。夏、商之将亡也,行道之人皆知之。晏然自以若天有日,莫能危,是故恶日广而不自知,大命倾而不自寤。《易》曰:‘危者有其安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陛下诚垂宽明之听,无忌讳之诛,使刍荛之臣得尽所闻于前,群臣之上愿,社稷之长福也!元年,玄月,黑龙见;其晦,日有食之。本年仲春己未夜,星陨;乙酉,日有食之。六月之间,大异四发,二二而同月。三代之末,春秋之乱,何尝有也。臣闻三代以是陨社稷、丧宗庙者,皆由妇人与群恶沉沦于酒;秦以是二世十六年而亡者,摄生泰奢,奉终泰厚也。二者,陛下兼而有之,臣请略陈其效。
永始二年丙午,公元前一五年春,正月,己丑,安阳敬侯王音薨。王氏唯音为修整,数谏正,有奸佞节。
是岁,以南阳太守陈咸为少府,侍中淳于长为水衡都尉。
初,解万年自诡昌陵三年可成,卒不能就;群臣多言其不便者。下有司议,皆曰:“昌陵因卑为高,度便房犹在高山上;客土当中,不保幽冥之灵,浅外不固。卒徒工庸以巨万数,至然脂火夜作,取土东山,且与谷同贾,作治数年,天下遍被其劳。故陵因本性,据真土,处势高敞,旁近祖考,前又已有十年功绪,宜还复故陵,勿徙民,便!”秋,七月,诏曰:“朕执德不固,谋不尽下,过听将作大匠万年言‘昌陵三年可成’,作治五年,中陵、司马殿门内尚未加功。天下浪费,百姓罢劳,客土疏恶,终不成成,朕唯其难,怛然悲伤。夫‘过而不改,是谓过矣’。其罢昌陵,及故陵勿徙吏民,令天下毋有摆荡之心。”
初,酂侯萧何之子孙嗣为侯者,无子及有罪,凡五绝祀。高后、文帝、景帝、武帝、宣帝思何之功,辄以其支庶绍封。是岁,何七世孙酂侯获坐使奴杀人,减死,完为城旦。先是,上诏有司访求汉初功臣以后,久未省录。杜业说上曰:“唐、虞、三代皆封建诸侯,以成承平之美,是以燕、齐之祀与周并传,子继弟及,历载不堕。岂无刑辟、繇祖之极力,故支庶赖焉。迹汉功臣,亦皆割符世爵,受江山之誓;百馀年间,而袭封者尽,朽骨孤于墓,苗裔流于道,生为愍隶,死为转尸。以往况今,甚可哀痛。圣朝怜闵,诏求厥后,四方忻忻,靡不归心。出入数年而不省察,恐议者不思大义,徒设虚言,则厚德掩息,吝简布章,非以是示化劝后也。虽难尽继,宜从尤功。”上纳其言。癸卯,封萧何六世孙南□长喜为酂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