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巳,鹴脱至大梁。前此帝议自往澶州,闻郭威已至河上而止。帝甚有悔惧之色,私谓窦贞固曰:“属者亦太草草。”李业等请倾府库以赐诸军,苏禹珪觉得未可,业拜禹珪于帝前,曰:“相公且为天子勿惜府库!”乃赐禁甲士二十缗,下军半之,将士在北者给其家,仍使通家书以诱之。
癸未,南、北军遇于刘子陂。帝欲自出犒军,太后曰:“郭威吾家故旧,非灭亡切身,何故至此!但按兵守城,飞诏谕之,观其志趣,必有辞理,则君臣之礼尚全,慎勿轻出。”帝不从。时扈参军甚盛,太后遣使戒聂文进曰:“大须在乎!”对曰:“有臣在,虽郭威百人,可擒也!”至暮,两军不战,帝还宫。慕容彦超大言曰:“陛下来日宫中无事,幸再出观臣破贼。臣不必与之战,但叱散使归营耳!”
窦贞固、苏禹珪自七里寨逃归,郭威令人访求得之,寻复其位。贞固为相,值杨、史弄权,李业等反叛,但以凝重处其间,自全罢了。郭威命有司迁隐帝梓宫于西宫。或请如魏崇高乡公故事,葬以公礼。威不准,曰:“匆促之际,吾不能保卫乘舆,罪已大矣,况敢贬君乎!”太师冯道帅百官谒见郭威,威见,犹拜之,道受拜如平时,徐曰:“侍中此行不易!”丁亥,郭威帅百官诣明德门起居太后,且奏称:“军国事殷,请早立嗣君。”太后诰称:“郭允明弑逆,神器不成无主。河东节度使崇,忠武节度使信,皆高祖之弟;武宁节度使趕,开封尹勋,高祖之子。其令百官议择所宜。”趕,崇之子也,高祖爱之,养视如子。郭威、王峻入见太后于万岁宫,请以勋为嗣。太后曰:“勋久赢疾不能起。”威出谕诸将,诸将请见之,太后令摆布以卧榻举之示诸将,诸将乃信之。因而郭威与峻议立趕。己丑,郭威帅百官表请以趕承大统。太后诰所司,择日,备法驾迎趕即天子位。郭威奏遣太师冯道及枢密直学士王度、秘书监赵上交诣徐州奉迎。郭威之讨三叛也,每见朝廷圣旨,处罚军事皆合机宜,问使者:“谁为此诏?”使者以翰林学士范质对。威曰:“宰相器也。”入城,访求得之,甚喜。时大雪,威解所服紫袍衣之,令草太后诰令,迎新君仪注。苍黄当中,会商撰定,皆得其宜。
初,作坊使贾延徽有宠于帝,与魏仁浦为邻,欲并仁浦所居以自广,屡谮仁浦于帝,几至不测。至是,有擒延徽以授仁浦者,仁浦谢曰:“因乱而抱怨,吾所不为也!”郭威闻之,待仁浦益厚。
慕容彦超方食,得诏,舍匕箸入朝。帝悉以军事委之。己卯,吴虔裕入朝。
吏部侍郎张允,家赀以万计,而性吝,虽妻亦不之委,常自系众钥于衣下,行如环佩。是夕,匿于佛殿藻井之上,登者浸多,板坏而坠,军士掠其衣,遂以冻卒。
甲申,帝欲再出,太后力止之,不成。既陈,郭威戒其众曰:“吾来诛群小,非敢敌天子也,慎勿先动。”久之,慕容彦超引轻骑直前奋击,郭崇威与前博州刺史李荣帅马队拒之。彦超马倒,几获之。彦超引兵退,麾下死者百馀人,因而诸军夺气,稍稍降于北军。侯益、吴虔裕、张彦超、袁□、刘重进皆潜往见郭威,威各遣还营,又谓宋延渥曰:“天子方危,公远亲,宜以牙兵往卫乘舆,且附奏陛下,愿乘间早幸臣营。”延渥未至御营,乱兵云扰,不敢进而还。比暮,南军多归于北。慕容彦超与麾下十馀骑奔还兖州。是夕,帝独与三相及从官数十人宿于七里寨,馀皆逃溃。乙酉旦,郭威瞥见天子旗号在高阪上,上马免胄往从之,至则帝已去矣。帝策马将还宫,至玄化门,刘铢在门上,问帝摆布:“兵马安在?”因射摆布。帝回辔,西北至赵村,追兵已至,帝上马入民家,为乱兵所弑。苏逢吉、阎晋卿、郭允明皆他杀。聂文进挺身走,军士追逐斩之。李业奔陕州,后匡赞奔兖州。郭威闻帝遇弑,号恸曰:“老夫之罪也!”威至玄化门,刘铢雨射城外。威自迎春门入,归私第,遣前曹州防备使何福进将兵守明德门。诸军大掠,通夕炊火四发。军士入前义成节度使白再荣之第,执再荣,尽掠其财,既而进曰:“某等昔尝趋走麾下,一旦无礼至此,何脸孔复见公!”遂刎其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