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封乐毅于观津,尊宠之,以警动于燕、齐。燕惠王乃令人让乐毅,且谢之曰:“将军过听,以与寡人有隙,遂捐燕归赵。将军自为计则可矣,而亦何故报先王这以是遇将军之意乎?”乐毅报书曰:“昔伍子胥说听于阖闾而吴远迹至郢;夫差弗是也,赐之鸱夷而浮之江。吴王不寤先论之能够建功,故沈子胥而不悔;子胥不蚤见主之分歧量,是乃至于入江而不化。夫免自建功以明先王之迹,臣之上计也。离毁辱之诽谤,堕先王之名,臣之所大恐也。临不测之罪,以幸为利,义之所不敢出也。臣闻古之君子,交毫不出恶声,忠臣去国,不洁其名。臣虽不佞,数奉教于君子矣。唯君王之留意焉!”因而燕王复以乐毅子闲为昌国君,而乐毅来往复通燕,卒于赵,号曰望诸君。
田单将攻狄,往见鲁仲连。鲁仲连曰:“将军攻狄,不能下也。”田单曰:“臣以即墨破亡馀卒破万乘之燕,复齐之墟,今攻狄而不下,何也?”上车弗谢而去,遂攻狄,三月不克。齐小儿谣曰:“大冠若箕,修剑拄颐。攻狄不能下,垒枯骨成丘。”田单乃惧,问鲁仲连曰:“先生谓单不能下狄,叨教其说。”鲁仲连曰:“将军之期近墨,坐则织蕢,立则仗锸,为士卒倡曰:‘无可往矣!宗庙亡矣!本日尚矣!归于何党矣!’当此之时,将军有死之心,士卒先无之气,闻君言莫不挥泣奋臂而欲战,此以是破燕也。当今将军东有夜邑之奉,西有淄上之娱,黄金横带而骋乎淄、渑之间,有生之乐,无死之心,以是不堪也。”田单曰:“单之故意,先生志之矣。”明日,乃厉气循城,立于矢石之所,援袍鼓之。狄人乃下。
初,燕人攻安平,临淄市掾田单在安平,使其宗人皆以铁笼傅车辝。及城溃,人争门而出,皆以辝折车败,为燕所禽;独田单宗人以铁笼得免,遂奔即墨。是时齐地皆属燕,独莒、即墨未下,乐毅及并右军、前军以围莒,左军、后军围即墨。即墨大夫出战而死。即墨人曰:“安平之战,田单宗人以铁笼得全,是多智习兵。”因共立觉得将以拒燕。乐毅围二邑,期年不克,及令得救,各去城九里而为垒,令曰:“城中民出者勿获,困者赈之,使即旧业,以镇新民。”三年而犹未下。或谗之于燕昭王曰:“乐毅智谋过人,伐齐,呼吸之间克七十馀城。今不下者两城耳,非其力不能拔,以是三年不攻者,欲久仗兵威以服齐人,南面而王耳。今齐人已服,以是未发者,以其老婆在燕故也。且齐多美女,又将忘其老婆。愿王图之!”昭王因而置酒大会,弁言者而让之曰:“先王举国以礼贤者,非贪地盘以遗子孙也。遭所传德薄,不能堪命,国人不顺。齐为无道,乘孤国之乱以害先王。寡人统位,痛之入骨,故广延群臣,外招来宾,以求报仇。其有胜利者,尚欲与之同共燕国。今乐君亲为寡人破齐,夷其宗庙,报塞先仇,齐国固乐君统统,非燕之所得也。乐君若能有齐,与燕并为各国,结欢同好,以抗诸侯之难,燕国之福,寡人之愿也。汝何敢言若此!”乃斩之。赐乐毅妻今后服,赐其子以公子之服;辂车乘马,后属百两,遣国相奉而致之乐毅,立乐毅为齐王。乐毅惶恐不受,拜书,以死自誓。由是齐人服其义,诸侯畏其信,莫敢复有谋者。顷之,昭王薨,惠王立。惠王自为太子时,尝不快于乐毅。田单闻之,乃纵反间于燕,宣言曰:“齐王已死,城之不拔者二耳。乐毅与燕新王有隙,畏诛而不敢归,以伐齐为名,实欲连兵南面王齐。齐人未附,故且缓攻即墨以待其事。齐人所惧,唯恐他将之来,即墨残矣。”燕王固已疑乐毅,得齐反间,乃使骑劫代将而召乐毅。乐毅知王不善代之,遂奔赵。燕将士由是愤惋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