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世世，不能毁约，九天鬼域都无用，只在这一世，只在这一天……
待到牧原堂门前，那马被仆人猛勒的缰绳带住，一声急嘶几近人立而起，顿时之人早已飞身而下，一掌震开了牧原堂虚掩的大门。
“陛下！”
雨急风骤，唰唰抽打着殿阶，一列青衣内侍仓促穿过廊前，抢先一人捧着药炉行动仓猝，厥后数人手托药匣吃紧跟上。
他猛地回身，正撞上夜天凌怒海狂涛般的眼睛。
过玉阶，穿朱廊，写韵快步随夜天湛进入寝殿，四周都是散不去的药味，异化了鲜血的气味在潮湿的雨雾中，浓厚窒人。
何儒义以额触地：“请陛下三思！”
夜天凌一把将他从地上拎起来，冷冷的声音直逼到面前：“你给朕听清楚了，皇后如果有甚么不测，你们谁也别再来见朕！”
正在堂前的写韵被吓了一跳，来人已焦心问道：“张定水张老神医在不在？”
一旁的何儒义仓猝接道：“但参汤极易引发血崩之症，只能保孩子。”
仿佛有人在身边叫了声“王爷”，他将胳膊撑在案上，也不昂首，只是有力地摆了摆手。
卿尘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喊，缓缓展开眼睛，想要对他笑一笑，却只衰弱地牵动了唇角。每一次呼吸都如此艰巨，底下侍女惊呼太医的声音传来，似是甚么从身材中垂垂逝去，她已经分不清，只看得清他的眼睛，肉痛如狂。
夜天湛抬手隔出，风雨下两人掌风订交，激起冰水飞溅，一股排山倒海样的劲气直将夜天湛逼退数步，身形一飘，落入雨中。
目睹皇上大怒，黄文尚与何儒义再不敢多言，仓猝叩首退回内帐。
瓢泼雨落，将气愤与痛恨冲刷成无尽的哀思，暗中空旷，只余两个孤傲的身影，一片萧瑟。
过了好一会儿，夜天凌俄然缓缓道：“七弟，多谢你。我刚才一向在想，这个位子，你若……”
夜天凌双手在身边紧握成拳，根根筋骨清楚，见他回身，眼中利芒闪现，挥掌如刀，劈面击来。
“混账！”话未说完，夜天凌勃然怒道，“朕甚么时候说过让你保孩子？”
夜天凌剑眉微蹙，唇角却亦牵出一丝笑容：“可贵你肯和我说如许掏心的话。”
写韵见了皇后的环境，心底生凉。一咬牙，反身取出金针，针在手，对准的是皇后的心口，却微抖，游移。
也不知过了多久，寝帐内里脚步声响起，写韵走出来，白夫人等人迎了上去，夜天湛仍旧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那里能找到他？”
一道电闪伴着雷鸣划破长空，扯破六合，照亮雨幕暗淡。
夜天湛寂然点头，低声道：“不必了，除了张定水的金针，谁还能救她。”
便在此时，寝殿中俄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哭泣，半空惊雷劈下，夜天凌浑身剧震，蓦地回身，便往殿内冲去。
生离死别，阴阳万重山，白骨成灰，此生难再，可她不肯，不能，不要！
雨已停，时已傍晚，天气还是抹不开的暗淡，窗外风萧萧，凉意彻骨。
夜天凌走过来，靠着长案在夜天湛身边坐下，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谁也不再扭头看对方一眼，两人都盯着高高隐没在光影下雕梁画栋精彩的刻痕发楞。
人已近灯枯，但她没有昏睡畴昔，不知是一股甚么样的力量让她撑在这里，不肯放弃，那样衰弱的身材里，是如此柔韧的心志，丝丝都是对生的渴求、劈面前之人无尽的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