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尘身子微微颤栗,喉间涩楚难当,多少话语堵在那边,却一句都不能言。他的手很凉,浑身没有分毫暖意,她亦冷如雪人普通,只是难抑颤抖。肌肤相贴,拥抱间独一的温热自心口漾起,暖和着相互的冷,相互的孤零。一层绡帐,方寸六合,静得没有一丝声气,唯有两人的呼吸胶葛如缕,夜天凌悄悄拍着她的后背,淡淡笑了:“不怕,有我在。”
药中微苦,夜天凌却并不在乎,倚枕靠着悄悄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温软笑意,将那药一勺勺喝尽。卿尘托了药盏,微微抬眸,俄然便定定停在他的凝睇中。工夫退流,仿似回到多年前一晚,他们初遇山间,萍水相逢,蓦地回眸,灯火阑珊中,落定的尘缘。
灯下泪痕在卿尘脸上映出淡淡清光,他的话让她心底一酸,轻声道:“但是那一箭,也差点儿让我落空了你。”
卿尘闭上眼睛,指尖狠狠嵌进掌心,俄然将眉一扬,往前迈了一大步,直接站在了雨中。
卿尘自雨中回身,莫不平率冥衣楼部下、卫长征与南宫竞等亲信将领跪于殿前,檐柱撑起高殿深广,低暗的光芒中稳敛的眼神,玄衣铠甲坚锐的身姿,多少令民气安。
“娘娘!”身后落下轻重分歧的脚步声。
“玄甲军将士枕戈待旦,随时听候调遣!”
不料卿尘霍然将眼一抬,道:“他毫不会有事!”她眼底血丝模糊,似悲似恨,苦涩难言。莫不平等都低了头不敢看她,更不能再说其他,只冷静立在面前。
此时皇上病重,凤氏一族在朝中势大根深,若与之硬碰,胜负难料。更何况,凤家外有四道布政使节制十六州军政重权,除了天都四周首要州府以外,另有文州、纪州、现州、琅州等正处东水兵需求道之上,一旦有变,湛王腹背受敌,必将堕入危境。皇后这是在以缓兵之计稳住凤家,欲确保东海战事顺利。
如果她是为他来这一世,那他这一世就只是为了等她。碧水潭中伸手相救,屏叠山下取箭疗伤,早已在冥冥当中将相互的性命订交,再也难分,再也难舍。
当时她不知他是夜天凌,他不知她是宁文清,就只在那一回顾,一抬眸,浩然相对,今夕何年。
卿尘紧抿着唇,纤眉淡锁,不语。莫不平见状,有些话也不得不说了,便考虑道:“事到现在,娘娘是否应当做下最坏的筹算?”
看着他一动不动地睡着,仿佛灵魂被掏空,缓缓填满了惊骇。如果……她不敢想这两个字,深夜里独坐榻前,握着他的手,发明本来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她便一点儿一点儿地说给他听,曾经她影象里的天下,她所神驰的将来,她藏在内心纤细的忧愁与欢乐。初相遇,再相逢,心相印,情深种,不觉已近十年,万千光阴如水过,花着花落,朝朝暮暮,另有多少个十年……
斯惟云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烦请转告娘娘,斯惟云定不辱命!”
斯惟云振衣欲跪,被他阻住:“不必了,是密旨,请大人亲身过目。”说着取出密旨递上。
雪衣素颜,秋水明眸,仿佛再过千年也不会变的模样,是他梦里宿世曾见,此生命定。
寝室中落着垂帘,满室药香贫寒,静如深夜,内里雨声淅沥几不成闻,卿尘只闻声本身短促的脚步声,到了榻前忽地愣住,痴痴望向云帷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