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元坊斯府,庭前两株梧桐树被暴风吹得枝叶乱摆,地上飞沙走石,暴雨将至。
斯惟云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烦请转告娘娘,斯惟云定不辱命!”
“好。”清缓一笑掩去了满眼蕉萃,卿尘的声音非常安静,乃至透出冷然,“不要轰动对方,确保东海战事无恙,脱手之时务必洁净利落。”
举目之下雨幕苍茫,六合间一片无止无尽的温馨,心中没有一丝念想,似被这雨冲刷得非常洁净。心灵跟着大雨无垠伸展,几与这六合融为一体,每一滴雨都清楚,浇注心头,透辟淋漓。
夜天凌倦怠地向后靠去,唇边笑意缓缓加深:“不过一箭罢了,还是值得。只可惜那竹屋毁在了火中,等哪一日我们归去,重新建一个给你。”
相视中夜天凌微微而笑:“清儿,若不是那一箭,我便错过了那屏叠山,也错过你了。”
斯惟云屏退侍从,快步赶去西厅书房,劈面便见卫长征轻甲佩剑站在窗前。
卿尘闭上眼睛,指尖狠狠嵌进掌心,俄然将眉一扬,往前迈了一大步,直接站在了雨中。
斯惟云现在虽已位极人臣,但府第仍如之前。帝曜初年清查亏空,四进院落被人放火烧了半边,昊帝降旨赐他新宅却被他上书推却,只重新补葺了一下,还是安居此处。
卿尘伸手握住他,十指相扣,内心只余柔嫩一片。夜天凌微微扭头过来:“放舟五湖,遨游四海,你想先去那里,东海吗?”
“玄甲军将士枕戈待旦,随时听候调遣!”
“斯大人!”卫长征见了他也未几礼,直接一拱手,“宫中有旨意。”
卿尘心头一阵扯破般地剧痛,身子竟微微一晃,几乎站立不稳,忽见晏奚急仓促自内里奔了出来,到了近前扑跪在湿地上,冲动得连声音都走了调:“娘娘!皇上……皇上醒了!”
已经多少天了,任她用尽针药,夜天凌始终昏倒不醒。那毒一次发作,仿佛被他本身的意志强压下去,再未曾几次,但他的身材也到了所能接受的极限。
“是!”简短而有力的声音落入雨幕当中,莫不平昂首问道:“娘娘,皇上可有好转?”
不料卿尘霍然将眼一抬,道:“他毫不会有事!”她眼底血丝模糊,似悲似恨,苦涩难言。莫不平等都低了头不敢看她,更不能再说其他,只冷静立在面前。
寝室中落着垂帘,满室药香贫寒,静如深夜,内里雨声淅沥几不成闻,卿尘只闻声本身短促的脚步声,到了榻前忽地愣住,痴痴望向云帷以后。
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卿尘站在殿外,耳边尽是唰唰急落的雨声。
“禀娘娘,十八铁卫已护送斯大人顺利出城!”
卿尘凝眸于他,悄悄转出一笑:“只要你在,四海皆是我家,那边都一样。”
卫长征待他看完,将另一封金漆密信取出:“自湖州东行,最多三日便可赶至琅州,玄甲铁卫已等待在外,请大人速携此信前去,务必转交湛王。”
雨落如注,瓢泼而下,激溅在开阔的白石广场之上,水花成片。庄严寂静的大正宫覆盖在雨势当中,远远恍惚成一片浮金琉璃。
“娘娘!”身后落下轻重分歧的脚步声。
但是这些都还在其次,最让斯惟云震惊的是,皇后此时同凤衍虚与委蛇,一手将凤家托至云端,当机立断,借凤衍之手打扫殷家,复又飞书湛王,暗中调兵遣将,剑锋直指凤家。环环相扣步步为营,她究竟要干甚么?面对这些,手握重兵的湛王又将会如何?斯惟云想到此处不由打了个寒噤,稳了稳心神,问卫长征:“这究竟是圣旨,还是娘娘的懿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