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卿尘霍然将眼一抬,道:“他毫不会有事!”她眼底血丝模糊,似悲似恨,苦涩难言。莫不平等都低了头不敢看她,更不能再说其他,只冷静立在面前。
“如何了?”卿尘缓缓拭去脸上冰冷雨水,步回廊前,淡声问道。
雨落如注,瓢泼而下,激溅在开阔的白石广场之上,水花成片。庄严寂静的大正宫覆盖在雨势当中,远远恍惚成一片浮金琉璃。
雪衣素颜,秋水明眸,仿佛再过千年也不会变的模样,是他梦里宿世曾见,此生命定。
卿尘身子微微颤栗,喉间涩楚难当,多少话语堵在那边,却一句都不能言。他的手很凉,浑身没有分毫暖意,她亦冷如雪人普通,只是难抑颤抖。肌肤相贴,拥抱间独一的温热自心口漾起,暖和着相互的冷,相互的孤零。一层绡帐,方寸六合,静得没有一丝声气,唯有两人的呼吸胶葛如缕,夜天凌悄悄拍着她的后背,淡淡笑了:“不怕,有我在。”
夜天凌倦怠地向后靠去,唇边笑意缓缓加深:“不过一箭罢了,还是值得。只可惜那竹屋毁在了火中,等哪一日我们归去,重新建一个给你。”
卿尘伸手握住他,十指相扣,内心只余柔嫩一片。夜天凌微微扭头过来:“放舟五湖,遨游四海,你想先去那里,东海吗?”
卿尘心头一阵扯破般地剧痛,身子竟微微一晃,几乎站立不稳,忽见晏奚急仓促自内里奔了出来,到了近前扑跪在湿地上,冲动得连声音都走了调:“娘娘!皇上……皇上醒了!”
夜天凌吃力地抬手抚上她的肩头,哑声问道:“下雨了吗,如何浑身都湿透了?”
夜天凌倚在枕上,半合双目,面色如雪更添肥胖,眉心蹙痕半没于灯色浅浅,轻似浮影,锐如剑锋。听到声音他展开眼睛,看到她,唇角渐渐带出一丝笑容。卿尘一步跪在他身边,无声地抱住了他,紧紧贴着他的身子,将脸埋在温凉的丝帛之间。
夜天凌低声淡淡道:“我都晓得,你这几天说的话我都听得见。”他伸脱手去,悄悄抬起卿尘的脸颊,唇边笑容俊傲,病中微凉的手指仿佛修弱有力,但那底下储藏的力量,只要反手一握,便是九州天下风云变,翻覆四合八荒。“待东海战事安定,我带你去那云海仙山繁华地,又有何难?只要你想,只要我在,天下无处不成去。”
寝室中落着垂帘,满室药香贫寒,静如深夜,内里雨声淅沥几不成闻,卿尘只闻声本身短促的脚步声,到了榻前忽地愣住,痴痴望向云帷以后。
相视中夜天凌微微而笑:“清儿,若不是那一箭,我便错过了那屏叠山,也错过你了。”
卫长征待他看完,将另一封金漆密信取出:“自湖州东行,最多三日便可赶至琅州,玄甲铁卫已等待在外,请大人速携此信前去,务必转交湛王。”
此时皇上病重,凤氏一族在朝中势大根深,若与之硬碰,胜负难料。更何况,凤家外有四道布政使节制十六州军政重权,除了天都四周首要州府以外,另有文州、纪州、现州、琅州等正处东水兵需求道之上,一旦有变,湛王腹背受敌,必将堕入危境。皇后这是在以缓兵之计稳住凤家,欲确保东海战事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