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众臣志气虽短,风骨犹存,多数立在那边不肯施礼。殿中侍御史韩渤当即越众而出,举头奏道:“臣启奏娘娘,自古以来,君臣高低非礼不定,我朝为国以礼,礼废则国危。本日殿堂之上尊卑混合,仪制相悖,实与礼法不符。还望娘娘明鉴。”
《天朝史・帝都》,卷九十三。
帝曜七年春,东海大捷。蒲月甲辰,湛王班师,后设席太极殿……
湛王面色淡淡,嘲笑一声,傲然道:“本王上拜六合君父,下可拜君子豪杰,此时这太极殿中无君无父,宵小之徒妄居高位,凤相想让本王参拜何人?”说着广袖一甩,径直往席前走去。
每一小我都肃立在原地看着大殿之上的天后,是震骇,是惊奇,是质疑,是佩服……但是有一人脸上却只见深深的疼惜。
他傲岸的笑容停驻在卿尘眼底,盛起绝美的光彩。联袂此生,存亡不离,笑看江山,天下为家。她对他粲然扬眸,安闲举步,将手交到他的掌心。
湛王却毫无施礼之意,负手立于阶前,目光扫过韩渤等大臣,往殿上看去,灼灼眸光正对上凤衍骄横的眼神,眼梢一挑,竟似有几分挑衅意味。
凤衍俄然直觉有些非常,扭头往鸾座看去。水晶光影洒下片片晶莹,轻微一晃,似冰丝细刃,若秋水剑痕。天后一双苗条冷媚的凤眸穿过玉光剔透劈面看来,复往湛王那边一转。电光石火之间,两道目光交于顷刻。
卿尘心底怒意陡生,眸光一锐,但看到近旁别的空着的那张麒麟金案,却生生压下了肝火。凤衍的跋扈与猖獗,令众臣大家惊怒。殿下韩渤挣开上前推押的侍卫,俄然对着御座顿首痛呼:“陛下!奸臣当道,国将不国,臣本日宁肯一死以报圣恩,也毫不能坏了我朝君臣法纪!”他重重叩首,抬开端来,满面已是鲜血。殿中大臣,特别是那些御史被激起心中血性,立即便稀有人上前跪谏。
事出俄然,凤衍不由色变,既惊且怒,挣扎喝道:“我所犯何罪?你等竟敢无礼!”
鹄立在殿阶旁的湛王,抬眸凝睇。宫灯灿烂,华服美裳凤霞流金,她站在万人中心,光彩耀目,却仿佛向来就未曾在此逗留。
卿尘淡淡垂眸,一丝悲悯浮掠而过,与眸底沉着的光芒瓜代,化作一片幽深。“带下去吧。”她将云袖挥落,玄甲侍卫齐声报命。
内侍高亮悠长的声音传来,如浪破水,刹时突破面前僵局。众臣尽皆回身,便见湛王一身云龙常服,缓带轻衫,纤尘不染,踏玉阶,登天阙,携月色清辉翩但是来,笑若南风,步若闲庭,明湛俊眸惊鸿一瞥带过殿前,绝然风神连凤衍都看得一呆。
韩渤顿了顿,俯身叩首,再道:“臣职责地点,还望娘娘恕罪。”
本日中午,率军安定东海的湛王奉旨归京,三十万雄师驻留琅州,独一五百轻骑相随。宫中降旨,当晚在太极殿设席以庆湛王得胜而归。
凤衍闻声如遭雷殛,猛地昂首看去。龙阶之上,金帷以后,竟是昊帝徐行而出。大殿四周华灯错落,金辉明耀,映得他一身衮龙玄袍峻肃孤傲,高高在上,傲视众生,一抬眸,惊电般的目光穿透民气。
不过半晌,太极殿中灰尘落定,统统猖獗与贪念,统统野心与挣扎,都在光辉的光影中消逝无声,淹没于皇皇钟鼓声中。
本是三跪九叩朝见天子的大礼,此时昊帝抱病,由天后代为回礼便也罢了,凤衍却与天后一样并坐殿上,这一拜下去,是拜天子,拜皇族,还是拜他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