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自宣圣宫疗养慈驾方回,卿尘奉旨前去伴随,近几日并未在致远殿,但也知早朝上夜天凌一手汲引发来的官员们都不约而同上了请立湛王的折子。就连褚元敬都不知为何,推举溟王的折子早便拟好了,却被夜天凌昨日深夜一道急令改了内容,这内里透着的奇特,无由地叫人不安。
宫中不期而遇,她冷静陪夜天湛走了半日,几度哑忍心中挣扎,话到嘴边生生咽住。若设法点醒他的险境,便是将夜天凌置于危处。面上看起来雍容平和的大正宫,暗波当中动辄存亡,刀尖剑锋上,她既选了他,便死也要护着他跟着他帮着他,毫不能有半分犹疑摆荡。
此人彼人,是弈者又是棋子,进退攻守,分也分不清。
“哦。”天帝想了想,“还是你记得清楚,朕都忘了。”
风冷料峭,竟还是彻骨的冰寒,卿尘悄悄转成分开了莲池宫,一起低头,考虑着天帝同孙仕的对话。
屋中一滞,太后同碧瑶都面色惊奇地看着神情冷酷的她。碧瑶同她情义深厚,多少也知她苦衷,急道:“郡主,你这是……”
听她话中成心,卿尘暗锁轻眉,低声道:“卿尘不敢。”
殷皇后文雅站定,春光下五凤朝阳宫装华丽夺目:“免了吧。”卿尘谨慎昂首,却不测见那精美妆容漾出亲和的笑意,不免微觉奇特。
她昂首轻舒了口气,握紧了手指,细眉微锁,似是赶上了甚么难明之事。
纤细的一点高兴,自卿尘心底冲出灰尘噗地绽放开来,但是刹时落入了无尽深渊,如同黑夜一抹烟花,长久而光辉。
这一日,曾看着他清隽的双眸设想过,曾在他暖和的怀中神驰过,曾在夜深人静时心间出现幽柔的波纹,曾在晨光潋滟中瞥见相互深切的期盼,就在面前了,就在指尖了,就在唇边了。
卿尘本来便纷杂的表情缓缓沉下去,低声道:“还请娘娘示下。”
翠瓦金檐,初春的阴沉在重阁飞宇上染了琉璃色采,阳光下垂垂透出些清楚。了望梨花正盛,冽风中几树繁花落蕊芳香,雪压春庭,衬着朱红宫墙莹莹铺了开来,暗香浮动。
卿尘道:“娘娘刚才也说了,四殿下的性子并不好相处,多少时候他都冷脸对人,叫人难以靠近。何况,鸾飞方才出事不久,卿尘只想一心一意奉养皇上,没有,也不敢有别的心机。”
拯救之恩、收留之情、扶助之意,他不时都在身边,而本身毕竟放开了手。
天帝道:“若单说政务,她比鸾飞措置得通透清楚,胆识见地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是块可砥砺的料。但在朕身边,要看她知不晓得分寸,迟些再说吧,看着她便能晓得他们几个。”
卿尘心中一凛,既在天帝身侧又是凤家之女,她这个修仪的确是内廷中枢关头的一环,天帝将皇子们一一看在眼里,同时也将她看在眼里。
孙仕道:“克日政务繁多,陛下何不命清平郡主返来,也好分忧。”
天帝点头:“莲池宫建了快三十年,看起来和当初也没甚么分歧,连内里的人也是一样,毕竟不待见朕,连儿子也不上心。”
卿尘方要举步,但见华伞迤逦彩裳云动,劈面正赶上殷皇后凤驾。她往旁悄悄一避,叠起些许苦衷,敛襟见礼下去:“见过皇后娘娘。”
春来乍暖,还是凉意实足,天帝前些日子偶染风寒,朝中立时便将立储之事提了出来。